随着最後一抹橘紅夕光沉進灰暗群山,絲綢般的夜幕輕緩地垂落于這片大地。
秋夜的風凜冽而強勁,澎湃的松濤聲從山裡傳到山下,曠野中翻卷着深黑草浪。
世界像是沉入離水面有一百米深度的海洋中,萬事萬物被靜谧的幽藍包裹,能見度低得可憐。
不過暗淡到接近于無的光線影響不到你,也影響不到本就目盲的悲鳴嶼行冥。
“啪!”
空氣中炸起一道響鞭般的聲音,你縱身躍起,一條腿疾猛地掃向悲鳴嶼行冥的頭,被他肌肉緊繃的手臂擋下。
一擊不成,你當即淩空扭腰,旋身再踢,卻被他捉住腳腕扔了出去。
這一套動作幾乎是在眨眼間完成的。
[阿蟬的技巧尚還不足,但滞空能力和腿勁比以前增強不少]
和你切磋的悲鳴嶼行冥默默在心中評估。
他用的力道并不大,你得以在空中調整姿勢,安穩落地。
[行冥先生下盤好穩,竟然硬接下我的踢擊還一步未退]
你在心中想道,對他佩服不已。
剛落地,你就屈膝彈射,瞬間來到悲鳴嶼行冥身前,側肩伸肘狠狠撞向他的腰腹,對方側身一避,同時伸手扣向你的脖頸。
你頭也不回地俯身躲開,雙手撐地,左腿筆直地向上一擡,腳尖雷霆般地啄在他的肘關節上。
“做得不錯。”
悲鳴嶼行冥笑着收回發麻的手,誇贊道。
你們的攻勢看似兇險,其實都收着勁,攻擊在快落到對方身上時,力道就悄然卸去一半。
更别提你體質特殊,悲鳴嶼行冥長期熬打錘煉的筋骨也非常結實,這場點到為止的切磋不會對你們造成負擔。
不過,行冥先生也太高了吧!
你不斷出招攻擊,同時忍不住在心中感歎。
由于體型差距過大,你每次想攻擊他腦袋時都得跳起來……
此番情景下,你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披着蝶翼羽織的少女身影。
忍小姐那麼嬌小的體格,作戰時估計也得跳躍,或許會像蝴蝶那樣輕盈騰飛。
不然以她的身高,不太容易觸及鬼的脖頸。
“阿蟬,戰鬥時不要分心。”
悲鳴嶼行冥察覺到你片刻的分神,嚴肅告誡道。
“啊,抱歉!”
你心虛認錯,凝神繼續專注戰鬥。
當悲鳴嶼行冥揮拳而來時,你微妙的錯開拳鋒,兩手往他筋肉隆起的手臂上一按,頓時借力躍起,雙腿在他寬闊的肩上沉沉一壓,鎖住他的肩喉,腰腿發力身形下墜,試圖将他帶倒。
這本來是個拗斷頭顱的殺招,但你不可能在切磋中使用,就改為鎖摔。
悲鳴嶼行冥的戰鬥經驗極為豐富,在你按住他的手臂向上一躍時,他就洞悉了你的意圖。
于是他向後仰倒,被結結實實壓倒在地的就成了你。
悲鳴嶼行冥的身體宛如銅澆鐵鑄,肌肉虬勁,要是個普通人,這重量和力道能把胸骨都砸裂。
“繼續。”
他一個翻滾站起身,語氣溫和地對你說。
……
切磋是行冥先生提出的,他想了解你目前的實力,由于使用武器可能會傷害到你,所以就隻是肉搏。
他那鎖鍊錘斧,無論是體積還是威力看起來都很驚人,而且是由猩猩鐵绯礦石打造,你一點也不想被它砸中。
這場酣暢淋漓,拳拳到肉的切磋一直持續到半夜,行冥先生才終于宣布結束,帶着你回家。
因為出了一身汗,行冥先生拿好換洗的衣物就去往瀑布方向。
你雖然不會出汗,但愛幹淨,還是從水缸裡打了一盆水,用濕毛巾擦了一遍身體,換上襦絆。
這次的切磋讓你受益匪淺,筋骨都噼裡啪啦地舒展開,十分痛快。
無論是在花街還是極樂教,你和敵人大部分時候都是使用血鬼術對戰,血肉橫飛,手段酷烈。
這樣帶着指導意味,招式正派的純體術切磋,就顯得很愉快了。
隻是……
你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為了便于戰鬥,你早将它們分成兩股紮在腦後,绾成花苞頭,但由于實在太多太長,還是垂下兩束蕩在腰背位置。
要是遇到卑鄙的敵人,感覺很容易在戰鬥中被逮到辮子啊。
可就算借行冥先生的武器割掉,頭發也還是會自動長回去……作為血鬼術載體,你既控制不了它的顔色,也改變不了它的長度。
你和自己頭發的關系,就像是貓和貓尾巴,雖說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但它自帶活性。
當你決定不再使用血鬼術後,過長的頭發對你而言就成了累贅,對此你感到憂心忡忡。
對了,蜜璃也是長發呀,有機會去問問她是怎麼避免被拽住辮子的。
你用手指纏着頭發玩,邊往卧室走邊想道。
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
坐在榻榻米上,你解開發辮,一邊梳頭一邊打量房間,試圖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當目光移到擺着書本紙筆的桌案上時,你忽然“呀”了一聲,恍然大悟。
你忘了把記載着童磨和極樂教的情報交給行冥先生,讓他幫你轉交主公。
趁現在行冥先生還沒有回來,你放下梳子走到桌前坐下,檢閱了一遍内容,确定沒有問題。
“身在山中,時常孤身一人,與外界通訊極為不便,還望主公将我從前的搭檔黑羽重新指派給我,我以人格保證絕不會獸性大發吃掉它!”
你看着最後一段字,覺得将它寫在情報下方有些不妥,顯得公私不分,于是将紙從這段上方對折,沿着折痕撕掉,分成兩部分。
這時,你注意到院子裡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是行冥先生回來了,他動作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