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出大門,孟黎就被迎面吹來的冷風撲了滿面,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管家見他面色不太好,提醒說:“最近又要降溫了,你也要注意身體。”
孟黎擡頭看了看蒼涼的天際,吐出一口白氣,有些恍惚道:“冬天要來了嗎?”
蕭逢和孟時桉是在周末下午回來的,和他們一起回來的不止有沈晖,還有一個男人。
那個人還是孟黎的老相識——梁景凡,向達科技董事長的長子,梁景凡和蕭逢初中就認識了,是多年好友。
很不巧的是,從前,他就因為蕭逢很讨厭孟黎。
那會兒向達還沒有發展成現在這家喻戶曉的程度,哪怕梁景凡想把當時的蕭逢從孟黎的控制下救下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但這不耽誤他對孟黎顯而易見的厭惡。
估計梁景凡也沒想到他和孟黎還會有再見的一天。
尤其這一天,他們的身份地位已經上下颠倒。
“孟大少爺,人生還真是何處不相逢,不久之前我還和蕭逢聊到你,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梁景凡的眼神裡盛滿了嘲諷和輕蔑,看孟黎猶如看一隻狼狽不堪的喪家野犬。
孟黎眼睛都沒眨一下也沒回答梁景凡的話,轉頭去廚房幫保姆阿姨打下手了。
客廳内,梁景凡懶懶坐在單人沙發裡,冷着臉盯着廚房那道背影,眼神像是要将那人刺穿。
“梁叔叔,我可以教我玩這個遙控飛機嗎?為什麼我的飛機飛不起來呀?”
稚嫩的童聲打斷了梁景凡才萌生的惡劣想法。
他收回視線,接過小孩手裡的遙控飛機,隻是擺弄了幾下飛機就顫巍巍從地上飄了起來,很快就流暢平穩的在大廳内飛來飛去。
孟時桉驚呼一聲,開心的大叫,梁景凡便把遙控器還給了他,讓他自己一邊去玩,自己又百無聊賴的躺進了沙發裡。
“你和孟黎認識?”
沈晖突然轉頭問梁景凡。
梁景凡看他一眼,“嗯”了一聲,面無表情道:“大名鼎鼎的孟大少爺,誰不認識?”
沈晖皺了皺眉,他雖然對孟黎和蕭逢之間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也明白蕭逢雖然面上做的絕情,但如果不是在乎,絕不會把人留在身邊。
梁景凡這人睚眦必報,做事向來沒有分寸,要是梁景凡要為難孟黎,對誰都不好,尤其是對小孩。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為難他。”沈晖太了解梁景凡的性格了。
梁景凡哼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在用什麼身份提醒我?我好兄弟的未婚夫,還是……我的前男友?”
沈晖面色微變,繃着臉扭過了頭。
見沈晖不回答,梁景凡心中那股煩躁更盛,急需發洩的他,将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孟黎,眼中隐隐帶上了譏笑和冷意。
沈晖有些擔憂梁景凡做的太過,又轉頭看向蕭逢,蕭逢卻一臉漠然。
沈晖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終究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晚飯前孟黎一直待在廚房裡,像是有意要避開和梁景凡接觸,有小孩在,梁景凡倒也沒有主動去找孟黎的麻煩。
直到晚飯上桌,梁景凡看到孟黎站在孟時桉旁邊一言不發的給小孩夾菜擦嘴,意味不明的笑了聲,突然對蕭逢道:“我記得你這裡有幾瓶好酒,你和沈晖婚事将近,不開瓶慶祝一下?”
蕭逢偏頭也不擡地說:“去拿。”
這裡就孟黎一個傭人,孟黎垂下眼說了聲“好”,轉身離開了。
孟黎也不知道蕭逢說的好酒是什麼,隻好去後花園聞管家,管家聞言,立馬帶他去酒窖拿了兩瓶酒。
孟黎再過來的時候,三人正相談甚歡,他将酒不動聲色的放到桌面,正要再站去孟時桉旁邊時,梁景凡倏然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空酒杯,往後靠坐在椅背上,斜斜看着他,說:“給我倒酒。”
孟黎抿了抿唇,不太熟練的把酒打開,又繞到梁景凡身邊,小心的為他添酒。
然而他添完酒,梁景凡卻又說:“突然不想喝了,你替我喝了吧。”
孟黎看着晃動的酒液,胃部湧起一陣強烈的不适。但最終還是在幾人沉默的注視中将酒杯端起,一飲而盡。
“我記得孟大少爺以前酒量很不錯的,怎麼才喝一杯就上臉了?”梁景凡饒有興趣的用惡劣目光打量着孟黎緊擰着的眉頭上。
孟黎有些難受的扶了扶桌沿,低聲說:“太久沒喝了。”
梁景凡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笑道:“那多喝幾杯吧,多喝幾杯就習慣了。”
這話很耳熟,是以前孟黎對蕭逢說過的。
隻不過那時候的他更加惡劣,總是端坐高位,一副金貴高傲的姿态,狹長的眼眸平靜深邃,帶着上位者天生的冷漠,對蕭逢像對待一個把玩在手掌中的玩物。
那時,他的語氣比梁景凡還要冷漠很多,盛氣淩人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敢忤逆和反抗。
現在的孟黎,褪去了所有刺人的尖銳,又失去了高傲的資本,地位上下颠倒,他也隻有服從的份兒。
人是不能有軟肋的,有就容易被拿捏。
孟黎沒掙紮,一口氣喝了五倍高濃度朗姆酒梁景凡都沒有喊停的意思,還是沈晖看到孟黎不太對勁的神色,而蕭逢又一直冷眼旁觀,他才實在看不過去,出聲阻止:“夠了,别喝了,去休息吧。”
然而梁景凡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斜睨着孟黎,惡劣笑道:“這就不行了?我記得以前孟少逼人喝酒的時候可是一瓶一瓶算的呢,這才第幾杯啊,這一瓶都還剩三分之一,怎麼就不行了?”
沈晖面色難看,“啪”地放下酒杯,怒視梁景凡:“你差不多得了!”
梁景凡對上沈晖失望的視線,心中一顫。
“沒事。”
孟黎朝沈晖扯了下唇角,又往已經火辣辣的喉嚨了灌了一杯。
他是喜歡喝酒的,少時最愛喝酒,沉醉于被酒精麻痹的快感,隻是後來種種因素使然,讓他不敢再喝酒。蕭逢的酒确實很不錯,雖然現在的他有些受不住它的烈,可喝多了、醉了,自然就上頭了,并不仔覺得難以下咽。
直到孟黎喝完了一整瓶,梁景凡示意他繼續第二瓶的時候,被人一直忽視的孟時桉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幾人都被吓了一跳。
沈晖坐的離孟時桉最近,連忙抱起他,溫聲問:“怎麼了小時。”
孟時桉眼神一邊抽泣一邊眼神怯怯地看了看梁景凡,然後又看向已經神智不清的孟黎,掙紮着從沈晖身上下來,腳步蹬蹬蹬地跑向孟黎,拉着他的手要往門外走:“爸爸!你們欺負爸爸,我要帶爸爸走!!”
孟黎腦子很亂,但人是清醒的,暈乎乎的感覺甚至驅散了身體本來的疼痛。
他踉跄着被孟時桉拉着往前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連忙頓下腳步,蹲下身伸手去擦孟時桉臉上的淚,暈乎乎的淺笑道:“爸爸沒事,安安,爸爸很好。”
小孩子很容易被哄好,見孟黎對他笑了,孟時桉便乖乖停下來,癟着嘴用小手去摸孟黎滾燙的臉頰。
孟黎拉起他的兩隻手貼在自己兩邊臉頰上,無奈道:“安安,不要哭。”
孟時桉連忙點頭,又有些害怕的看了眼梁景凡的方向,撲進孟黎的懷裡,自以為很小聲的說:“爸爸,我不喜歡這個叔叔也不喜歡這個爸爸了,我們不要在這裡了好不好?”
孟黎摸了摸他的脊背,感受到他小小胸腔急速跳動起來的心髒,突然彎起唇笑起來,在他臉頰落下一個溫柔的吻,溫聲呢喃:“爸爸也想帶你走啊……”
可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己了。
不遠處的蕭逢眸色黑沉的看着這一幕,手中的高腳杯被抓出裂痕了都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