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梁景凡刁難孟黎被孟時桉看到以後,孟時桉看到梁景凡來家裡就躲,還要拉着孟黎一起躲,順帶着都不怎麼搭理沈晖和蕭逢了。
孟時桉來這裡生活已經好幾個月了,在衆人都以為他适應了這裡的生活,也适應了身邊出現的人以後。那天晚上他在孟黎面前掉的眼淚,卻讓所有人登時反應過來,不論他和孟黎怎麼吵鬧,不論蕭逢給他多好的生活,也不論沈晖對他多麼溫柔體貼,孟黎仍然在他的心裡占據着不可撼動的地位。
而孟黎那天喝了太多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季生病的原因,病情似乎有些加重,高熱不退,人看着總是有氣無力。
蕭家是有私人醫生的,管家試探着問過蕭逢要不要喊醫生過來給孟黎看看。
蕭逢又不由想起孟黎對孟時桉的縱容,對沈晖的溫和禮貌,心中那股積壓多日的陰雲怎麼也散不開。
他沉着臉,冷聲說:“一個傭人還不配讓家庭醫生親自過來跑一趟。”
管家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隻得和保姆從家裡的藥房拿了些藥過來給孟黎吃,孟黎的病也拖了大半個月才有好轉。
而孟黎和孟時桉間的溫情也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孟時桉對梁景凡的排斥,連帶着也不太聽蕭逢的話了,連蕭逢威脅他要把孟黎趕出去這套話都不管用了。
小孩還敢放狠話說,要是蕭逢把孟黎趕出去了,他就要離家出走,讓蕭逢再也找不到自己。
蕭逢被他氣的夠嗆,沒想到這個縮小版的孟黎也能這麼氣人,但他又不能真趕孟黎走,為了以示懲戒,蕭逢把孟時桉帶到國外住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蕭逢憋着股氣,讓孟時桉和孟黎完全斷了聯系,甚至連一個電話一個視頻都不讓他打給孟黎。
孟時桉第一次去國外,開始還很興奮,這個要買那個也要買,然而離開孟黎太久,他又開始分離焦慮,大吵大鬧要回家。
蕭逢沒理他,吩咐家裡的傭人看着他,随便他怎麼鬧也不不準讓他私自聯系孟黎,就讓他吵,直到他安靜下來為止。
然後蕭逢就自顧自回了書房,用手機打開了家裡大廳的監控,在極度清晰的監控裡,看孟黎發着呆拿着塊抹布在同一個地方擦了十多分鐘,直到管家走過來,他才如夢初醒般将抹布扔到一邊,跟着管家去看花。
蕭逢又換到了後花園的監控。
孟黎的一天,遠比蕭逢要想象的無聊多了,可就是這樣無聊的一天又一天,蕭逢卻每天都忍不住要看一遍。
沒有孟時桉的孟黎,仿佛失了魂,做什麼都心不在焉的,不是把自己悶在房間裡,就是找個角落發呆,和以前那個嚣張肆意的大少爺,真是判若兩人。
孟時桉就對他這麼重要嗎?
蕭逢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孟黎這樣冷心冷情的人,有一天居然會将一個孩子看的這麼重。
而他呢?他在孟黎的心中有過一時半刻的位置嗎?
不,他對孟黎來說,從來都是随手可以舍棄的玩具。
蕭逢對孟時桉的冷落見了效,小孩最怕的就是被大人忽視,沒過多久就乖乖的了,也不再老念着孟黎。
之後蕭逢又帶他去幾個新鮮的地方玩了玩,孟時桉就短暫的将孟黎抛在了腦後,沉浸在了異國他鄉帶來的新鮮感裡,還用蹩腳的英文交到了幾個同齡朋友。
沈晖聽到他這麼做,在電話裡問他何必這樣,蕭逢淡淡道:“我要他來求我。”
沈晖說:“就算他真的求了你,然後呢?蕭逢,你到底是要他恨你還是愛你?要他愛你的話,你覺得以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可能嗎?要是求他恨你,你當我沒說過這些話。”
蕭逢沉默不語。
沈晖一點都不理解蕭逢這樣的做法,隻歎道:“隻希望你不要後悔。”
電話挂斷,蕭逢愣了好一會兒才被孟時桉喊回神來。
“爸爸!你看我的小汽車,可以開好遠呀!”
面前的小孩無論是眼睛鼻子還是嘴巴,明明都和孟黎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偏偏那樣像的五官,拼湊在一起的卻是一副天真無邪的稚嫩臉龐。
那雙和孟黎一模一樣的眼睛,笑起來時會微微眯起,眼裡躍動着生動的星光。
和從前那個倨傲冷漠的孟黎一點也不像,而現在的孟黎……那雙眼睛既沒有了不可一世的高傲,也沒有了别的任何情緒。
看待他、梁景凡、沈晖、管家,甚至是家裡的其他傭人保姆,都是一樣的眼神,如同死物。
他看待自己,似乎不論什麼時候和看待别人都一樣。
隻有面對孟時桉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股根本不适應于他身上的溫柔與眷戀。
他甚至難以相信,孟黎養出來的小孩,會有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
你給了他什麼,為什麼一點也不能給我呢?
*
直到和沈晖的訂婚日期将近了,蕭逢才帶孟時桉回來。
孟時桉特意給孟黎帶了禮物,他身上沒有錢,知道蕭逢也不會同意他給孟黎帶禮物,所以自己偷偷在網上學了做手工,用藍紫色的卡紙做了一朵手工蝴蝶悄悄帶給孟黎。
那朵小蝴蝶長的不太好看,但能看出是蝴蝶形狀。
孟黎收到的時候好像并不是很開心,隻勉強地扯了扯唇角,說了聲“謝謝”,卻沒有誇贊。
孟時桉不太開心,但這種失落又很快被久别重逢的歡喜所沖淡。
家裡要辦大喜事。
這幾天蕭家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為了置辦訂婚宴,前前後後來了不少人布置場地,沈晖也成了這裡的常客。
孟黎在幫着做事的時候經常會偶遇親密無間的蕭逢和沈晖,或是在他們身後看着兩人帶孟時桉在後院裡散步。
家裡忙,孟黎自然也要跟着忙,也就沒有時間再帶孟時桉。孟時桉剛回來那兩天黏了他片刻,後來大概蕭逢擔心家裡的混亂影響到孟時桉上下學,就暫時将孟時桉安置在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公寓,專門派了人過去照顧。
直到訂婚宴當天,孟時桉才又回到家裡來。
他是家裡的小主人,和其他被邀請的賓客一起來參加訂婚宴的小朋友們都把孟時桉圍在中間,讓他做老大,幾個小孩拿着玩具在院子裡瘋玩。
雲灣太大,孟黎擔心他們亂跑惹是生非,趁着賓客不多,去後院裡看了看。
結果倒是沒看到孟時桉,看到了一個孤零零坐在花圃裡的小男孩,年紀看着和孟時桉差不多,就是身形單薄,白的像張紙。
孟黎皺了下眉,蹲下身輕聲問:“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小孩卻不理他,背對着他玩腳邊的石子。
孟黎正要伸手去拍他的肩,旁邊突然傳來孟時桉很大的聲音:“爸爸,他是小聾子,他聽不見!”
孟黎一愣,轉頭就看到孟時桉戴着紅色的小披風,舉着激光長劍站在一堆小朋友中間,眉飛色舞,看着威風凜凜。
而那個坐在地上的小孩終于察覺這邊的動靜,看到近在咫尺的孟黎,倏地一下站起身,怯怯的望着半蹲在他面前的孟黎。
孟黎很快明白,這應該就是上次那個被孟時桉欺負過的小孩。
孟黎轉頭,闆着臉嚴肅的問孟時桉:“他父母呢?”
孟時桉見孟黎好像不開心了,乖乖說:“他爸爸媽媽才沒來呢,是我請他來他才能來的。”
語氣聽着好像還很驕傲。
孟黎質問:“那為什麼請他過來玩,又不帶他一起玩?”
孟時桉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眼神亂飄,磕巴道:“他、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和他玩的時候會拖我們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