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鵲和季輕枝眼神一對,直奔紅絲線延伸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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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天際泛着灰色,烏雲蔽日,無風而苦悶,水儀屏退身後跟着服侍的小仙,旁若無人地踏進院内,坐在院中的椅子。
不多時,一股香味飄散到院内,水儀動了動鼻子,問道:“師父,你在做蓮花甜羹?”
話音剛落,蘭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散發着誘人甜味的羹走到水儀旁邊坐下,把甜羹放在水儀面前。
他捋着胡子笑道:“正巧你來了,嘗嘗今天的味道。”
水儀很給面子,一手捧起碗,一勺一勺喂進嘴裡。
甜羹燙得燒喉嚨,水儀咽得有些艱難,可看着蘭月的眼神,她不敢多說話。
見她把一碗全部喝下,蘭月又問:“如何?”
水儀思索着該如何形容,未等她開口,手裡的碗忽地被蘭月奪走。
“啪嗒”一聲脆響。
精緻的小碗變為一地碎片。
水儀匆忙站直,語氣惴惴不安:“師父……”
蘭月拍了拍她的肩:“不怪你。”他苦笑一聲,歎氣說:“凝凝死後,我再也做不出它的味道了。”
水儀抿嘴不語。
每一次,師父都是這樣。
将一碗羹遞給她,看着她吃完,最後歎着氣把碗摔碎。
時間久了,水儀看出來他的眼睛,裝着的是另一個人的身影。
是師父從小看着長大的凝凝。
今日不同往日,凝凝不在,卻有了新的念想。
水儀安慰說:“師父,把痛苦補給蘇驚鵲,凝凝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糾結一番,她臉上浮起少女懷春的薄紅,高興地說:“而且,蘇驚鵲還有個哥哥。師父,你不是說,我理應和妖主是最配的嗎?”
“我和妖主在一起,愛屋及烏,他也會原諒……”
她的話被呵止。
“夠了!”蘭月氣得鼻息能吹動胡子,他臉上僵硬着一種詭異的表情,眉毛斜飛,嘴巴歪着裂開。眼睛瞪的很大,眼珠如同死人一般不會轉動,定定地盯着水儀。
水儀沒見過他這樣生氣,她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忐忑喚道:“師父……”
卻不想,這稱呼剛出口,蘭月的狀況變得更糟糕。
他的身體忽然向側邊倒塌,水儀趕緊攙好他,往下一看,愣在原地。
蘭月的一隻腿,小腿不知去處,剩下的半截可憐大腿爬滿龜裂,皮膚裂縫下是黏連的血肉。
同時身體以極其怪異的姿勢彎曲。
水儀不做他想,急忙布下結界,感應到四下無人後把蘭月拖回房内,将他放在床上,就要轉身去找其他仙人來幫忙。
一隻幹巴的手扯着她。
水儀回頭,隻見剛才還十分痛苦的蘭月已經恢複正常,坐在床上緩慢地喘氣。
他的腿赫然完好無損!
水儀在想到底剛才是幻覺,還是現在是幻覺。
“師父?”水儀小心喚他,“你剛才……”
“我無礙,不必擔心,不過是無生作祟罷了。”蘭月虛弱地笑了兩聲,
水儀覺得他的話牽強,卻又說不上來。
蘭月盯着水儀,忽然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交待道:“你替師父辦一件事,把這樣東西送去姻緣石那裡。”
水儀垂眼,隻瞧蘭月手中躺着一個木盒,盒間縫隙透出來些讓人不安的紅光。
但師父交代的總不會是壞事,水儀安然接過,說了聲是,立即轉身趕去送東西。
蘭月靠在床頭,盯到水藍色身影掠過門檻,腳步匆匆地離開。
他的眼神逐漸冷戾,渾濁眼眸陡然變為清晰。
他擡了手,所有門窗“啪”地一聲無情合上。
屋外黑雲陰沉,遮擋了日頭導緻照進室内的光也黯淡。四下寂靜,房内顯得有些陰冷。
蘭月顫巍巍地下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石塊,小心翼翼的動作好似石塊是個什麼寶貝。
石塊平整處,畫面滾動。
蘭月将石塊捏碎,平整處的景象在面前放大。
他先是看到了蘭葉的身影,在一片墨色裡摸索,對身邊如同撓癢的弱小執念視若無睹,畢竟小執念多得數不清,處理這些不過是浪費心神。
蘭月死死盯着蘭葉的背影,仿佛要在他的背後燒出個洞。
畫中人似有所覺,轉過身,神情一變,下一秒,蘭青也出現在畫面裡。
兩人走近,一邊對付着包圍過來的東西,一邊小聲說着話。
忽然,蘭葉的眼光閃爍,看得出他表情激動,急忙叫來蘭月。
剝開層層覆蓋的斷肢,藏在後面毫無惡意的斷肢上挂着幾片水藍色破布。
執念見有人發現它,急忙隐匿進入身後的牆體。
是凝凝的指引!
蘭月與畫面中人的表情一樣,笑着,但,幾乎要掉眼淚。
他摸向自己的小臂,關節處重新出現了裂痕,整個小臂正在慢慢與身體脫節。
落下來的那一刻,蘭月及時把小臂摁回去,骨頭吱嘎響,疼痛鑽心。
看着畫面裡二人激動準備進入牆體後,蘭月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狠戾,他用力,卸掉剛才被他摁回去的小臂。
畫面裡的情況倏然變了。
一塊形似小臂的帶骨腐肉猛然爬到蘭葉的後背,蘭葉躲避不及,被大力撞得跪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腦袋。
蘭青匆忙靠近想幫他,并未注意到蘭青眼底的寒光。
下一秒,二人的身影被密匝匝的腐肉吞噬。
蘭月猛然咧開嘴,無聲地笑,胳膊關節處的傷口還在滴血,骨頭裸露,他仿佛毫無察覺,擡手收回石塊後便化為一道流光閃出門外。
方向正是仙域邊境,封希海!
蘭月并未看到後面。
偶爾透過雲層的驚雷照亮畫面上的幾人,黃藍色的衣衫在一片陰暗裡最為醒目。
正是蘇驚鵲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