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隻見,火球裡包裹的是一個個人,仙也有,妖也有。
原本這些人掉進封希海,要麼被驚雷劈得四分五裂,要麼幸運躲過雷光掉進深處,最後被執念吞吃幹淨。
不知道宋林澤做了什麼,讓他們被雷劈了也還好端端的,雷引起的火苗觸碰到身上易燃的布料迅速燃氣熊熊焰火蔓延到全身,可即使身處火團,皮膚被燒得起皮掉落,可這些人渾然不覺,無動于衷,隻是聽從命令将二人緊緊圍困。
蘇驚鵲氣得發抖。
她現在沒了先去搶回靈雲硯的想法,這些人情況變成這樣,不知道兩域發生了什麼,眼下必須要先離開看看外邊的情況。
她跟季輕枝對視一眼。
季輕枝攬着她腰的手臂緊了幾分。
漆黑瞳孔看向離自己和蘇驚鵲越來越近的焰火。
火光映進瞳孔,照亮額頭的汗,季輕枝扯了扯嘴角。
他擡手,筆直修長的毛筆在指尖轉了幾圈,猛地,向遠處層層雲團中抛去。
正要與隐匿在雲層裡的雷蛇撞上。
宋林澤再挂不住臉上的表情,顧不得還被他圍着的二人,迅速閃身至雲層内,在光澤毛筆被擊中前碰到它,如獲至寶,緊緊抓在手裡。
忽然,他頓住。
回頭看向方才被包圍的二人,哪裡還有她們的身影!
宋林澤握住毛筆的手捂着胸口笑了幾聲,霎時,毛筆在手中碎成粉末。
他竟不知,自己的僞裝是何時被發覺的,季輕枝又是何時避開他做了一隻假的毛筆出來。
如此劣質,他竟然能被騙了。
雖然被騙,他卻不慌不忙,而是在黑色雲層上,閑庭信步。
嘴巴一張一合,一字一頓,重複念叨着幾個字音。
“蘇、驚、鵲。”
仙域邊境,黑色怪石,其上三字閃爍,落在它旁邊的另外三字則依舊冷寂。
正被季輕枝帶着往岸上飛得蘇驚鵲忽覺一窒,霎時感覺腦海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她呼吸急促,攥緊季輕枝的手,任由他攬着她往上,漸漸眼前明亮起來,距離離開封希海不過十幾尺。
就快離開這裡了,再堅持幾分鐘,就離開這裡了。
蘇驚鵲突然開始掉眼淚,身體微微發抖。
季輕枝當她是受傷,擡頭目測距離岸邊的距離,不免加快了離開的速度。
陡然,他悶哼一聲。
黑沉的眼睛此時此刻仿若蒙了一層厚厚塵土的寶石,沒了閃爍的光點,僅有的一點,倒映着蘇驚鵲挂滿眼淚的臉。
他知道不是她的錯。
好想讓她别哭了。
季輕枝嘗試着,想要開口,氣息卻一到咽喉處就止住了。
他的咽喉處卡着一隻手,手的主人是蘇驚鵲,皮膚觸感綿軟,依舊溫熱,卻不知此時此刻,溫熱的究竟是他咽喉處流的血還是她不知何時運氣仙力割破他喉腔的手,又或者是她啪嗒掉個不停的眼淚。
懷抱着蘇驚鵲的手騰不開,另一隻手又染上血,在衣服也蹭不幹淨,他止了給她擦眼淚的心思。
不知道她蘇驚鵲的眼淚有沒有怪他。
蘇驚鵲初來妖域,因為他不注意,被哄騙着寫下名字。他起初不甚在意,還抱有利用的心思。之後被幾番勸,才把名字找了回來。雖然為她找回了名字,深感怪異,可當時問她,她眼神躲閃,支支吾吾。
現在想來,蘇驚鵲當時披着一層假身份,姓季也是假的,找回來的名字也是如此。
蘇驚鵲彼時怕他,為了維護身份,自然不會承認。
而他不知是被親人的喜悅迷惑,還是懼怕失去彼時唯一的親人,也不再去深究。
季輕枝艱難呼出一口氣。
仙域邊境,所謂的“姻緣石”上,“蘇驚鵲”三字被一條鐵鍊緊緊鎖着,仿若一條蟒蛇,越纏越緊,到最後幾乎看不出字形。
蘇驚鵲喉嚨溢出壓不住的尖銳嘤咛,她努力咬緊嘴唇,痛苦地閉上眼睛,企圖在找到腦海裡控制她的人,将那人去感觸她的意識。
她找不到,嘴巴被自己咬爛,依舊抵擋不過那人的控制。
蘇驚鵲上下唇觸碰,嘴唇的血糊開一片,像是吃了人。她艱難重複宋林澤的要求:“法、器……給我……”
視線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不斷流淌的紅色,好似天地間隻留這一抹顔色,而這是由自己造成的。
蘇驚鵲不禁崩潰:“對、不…起…别給我!”
圍着她們的人又縮小一圈,溫度滾燙,帶着腥臭的氣味鑽進鼻腔。
宋林澤遠遠站在一邊,擺出一副不忍的表情:“輕枝,把法器給我,哪有那麼麻煩?”
“我不會殺你,也不殺任何人,我隻要改命。”
蘇驚鵲用力扒緊季輕枝的肩膀:“不,不能給他”
“我看到了,他要殺了所有人。”
季輕枝小心把蘇驚鵲的手從脖頸處移開,将她攬緊了些,表示自己知道。畢竟剛才蘇驚鵲看到的,他也都看到了。
可他此刻無法出聲,連回以一個讓她别擔心的表情都艱難,隻冷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脖頸的傷口還不足以要他的命,他是可以自愈的,隻不過需要點時間。
如今快到岸上,他的妖力比在下面恢複了不少,可此時,卻是不能動手的。
他有傷在身,還有情況不明的蘇驚鵲。
季輕枝剛擡起手。
突然。
“季、輕!枝。”
宋林澤故技重施,語氣輕緩,帶着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