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蘇驚鵲被季叔帶走離開幾年後的妖域!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妖域變得這樣陰冷,曾經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也變得心事重重,而季輕枝——失去神智,變成了此時纏着她沒有神智的妖獸。
蘇驚鵲想先得搞清楚狀況。
她掙紮着想要從季輕枝身上下去,腰間的尾巴感受到她的動作,迅速縮緊。
季輕枝回頭,嘴巴張開,露出兩排血淋淋的鋒利牙齒,龇牙咧嘴地恐吓她。
“姐姐小心,妖主他沒有神智!”
莺莺見狀,忍不住擔憂,想要過來幫她。剛一邁動腳步,季輕枝迅速回頭,擺出剛才威脅的姿态。
莺莺的動作僵住,臉上滿是焦急。
蘇驚鵲歎了口氣,她先是示意遠處的莺莺表示自己沒事,讓她别慌張,随後趴下身子,從季輕枝背上,爬到他的脖頸處,輕柔地順了順他的毛發。
俯下身,在他耳邊喊道:“哥哥。”
季輕枝收起牙齒。
蘇驚鵲拉着臉苦笑,又喊了一聲。
“季輕枝……”
她抱着他的脖子,頭埋進濃密的毛裡蹭了幾下,說:“吱吱!吱吱,放我下來!我不走,我就過去。”
蘇驚鵲重複了好多遍腰間的束縛才松了一些,她大喜,正要動作,季輕枝卻并未順她的意,把她放下,而是卷着把她放在頭頂,确認她坐好不會掉下來後,邁開步子,朝莺莺的方向走去。
它體型大,步子也大,三兩步就走到渾身顫抖莺莺跟前。
它趴下身子,對着莺莺低吼龇牙,灼熱的鼻息撲到莺莺臉上,吓得她後退一步。
見狀,蘇驚鵲揪了它幾根毛。
身下妖獸閉嘴,爪子捂住鼻子,隻露出一雙眼睛,委屈地嘤咛。
見莺莺一臉訝異,蘇驚鵲笑道:“他應該還有些神智,認得我,不會傷我,你不用擔心。”
蘇驚鵲從順着它腦袋的弧度滑到地上,站穩後兩步跑到莺莺面前,沒說話,先是用力抱住她:“好久不見,你還好嗎莺莺?”
懷裡的少女身體僵硬幾秒,然後肩膀開始顫抖。
蘇驚鵲一手輕輕拍背,一手揉着她毛躁的頭發。
後背的衣服背大顆大顆的眼淚打濕,蘇驚鵲在心底歎了口氣。
莺莺明明能無憂無慮長大的。
妖域和諧,妖王宮小妖彼此相親,她還有愛護她的母親和哥哥,妖主雖然冷臉,但同樣愛護她。
而現在,不,是在多年前,這些東西全都沒了。
一定難受得要死,看她紅腫的雙眼便知道哭過多少次,這多少次都沒有青姨抱着她,也沒有季白笑着逗趣她。
久違的溫暖讓莺莺忍不住嚎啕大哭。
蘇驚鵲始終抱着她,讓她流眼淚宣洩情緒。
直到她吸了吸鼻子,緩過勁來,蘇驚鵲才放開她。
莺莺收拾好情緒,擦幹眼淚後視線清明,目光直接觸及到近在咫尺的巨大眼眶,獸瞳豎起,黑沉下翻滾着猩紅,炸毛,仿佛受到什麼嚴重的威脅。
莺莺下意識握住蘇驚鵲的手腕,想帶她跑。
感受到妖獸鋪面的呼吸,她抿嘴,最終放下心思。
轉而問出了心底的困惑:“姐姐,妖主說你死了,為什麼……”
蘇驚鵲瞥了一眼身側乖乖趴着的妖獸,抿了抿嘴,說:“說起來比較複雜,總之我好好的,而且我現在是來救人的。”
蘇驚鵲說:“你得告訴我現在的情況,我才能幫忙。”
莺莺點頭說好。
“妖域現在怎麼樣了?為什麼他——”蘇驚鵲皺眉看着季輕枝的眼睛,艱難問道,“會變成這樣?”
莺莺沉默許久,癟着嘴,一點一點回憶那些她不願再想起的事。
從幾年前宋林澤暴露自己開始,事無巨細,她說了個清清楚楚。
彼時宋林澤暴露身份,為了搶奪法器,喚醒了他複活以後盤踞在仙妖兩域多年來控制的小妖小仙,導緻仙妖兩域大亂。
那時季輕枝和蘇驚鵲還在封希海同宋林澤周旋,莺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最後季輕枝回到妖域時,已經變成這副樣子,滿身是血,沒有神智,見人就咬。
季輕枝回到妖域時,妖域剩下的妖不多,一半是同被控制的人同歸于盡,一半被妖獸林跑出來的妖獸吃了個幹淨。
季輕枝回來後,先吃了占據他視線的妖獸,又把目光放在僅存的小妖身上。
哥哥季白為了保護她,被季輕枝咬碎嚼爛吐在她面前,而娘親早在對付被奪取神智的小妖時就死了。
宋林澤已經死了,怎麼死的并不清楚,莺莺猜他多半是被季輕枝吃了。
在宋林澤死後,被他奪取神智的人都死了,季一季二正在其列。
至此,莺莺喜愛和熟識之人全部喪命,妖域隻留下她和妖獸化的季輕枝。
至于仙域的情況,幾乎與妖域别無二緻。
蘇驚鵲聽得認真,她聽莺莺說着,忍不住捂住嘴,眉間的川字溝壑很深,目光落在伏在她腿邊正哈着氣的妖獸。
僅僅隻對她哈氣,對莺莺則是虎視眈眈。
倘若她不在這,踏進它所占領地的莺莺怕是要被它一口吞進肚裡。
蘇驚鵲不敢相信,季輕枝會變成妖獸,傷害所有與他朝夕相處的人。
但現在她又不得不信。
它的身上的毛發毛躁幹枯,全身都有傷口,幾簇沾了血的毛被黏在一起,林木香掩蓋下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蘇驚鵲閉眼轉頭,又把視線歸到莺莺身上。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搞清楚狀況,找到回去的辦法,走到正确的那條時間,阻止現在的情況出現。
莺莺說:“我、我不恨妖主,我恨宋林澤,可是他已經死了。我又恨我自己,妖域隻剩我和妖主,我殺不了他,也不敢自盡去陪娘親和哥哥。”
她捂着臉,聲音嘶啞虛弱,不似芳齡少女的聲音,倒像是年華垂暮之人:“妖主最後清醒了半秒,沒有殺我,倉惶離開之後便隻盤踞在這裡。”
“我想過叫醒他,可我做不到,我一靠近這裡,他就攻擊我。”
蘇驚鵲抱着她,聽她言語中壓抑了多年的恐懼與難過在此時發洩出來。
“莺莺,别害怕,這些都還能改變。”
莺莺苦笑“嗯”了一聲。
她不信這些,獨自存活在妖域的這些年她心底不知道祈求過多少次,祈求這一切能夠改變,希望這一切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噩夢,睜眼依舊是笑意盈盈的娘和故作嚴肅的哥哥,但她每一次紅腫着眼睛醒來妖域依舊風在林中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