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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靜沒有死!
這個意外發現的事情令楚留香相當之震驚。
他早已料到天一神水失竊一事必定是有至少有兩人裡應外合,否則外人不可能從水母陰姬的眼皮底下盜走神水宮的至寶。
因神水宮中都是女弟子。
楚留香認定引誘她的定是個男人。
他和蘇蓉蓉幾人還猜測,這必定是個英俊的美男子。
很會說話,很聰明,很會讨女孩子的歡心,也必定風流得很,年輕的女孩子,對這種男人是永遠無法抵抗的。
楚留香本以為這個被引誘的女孩下場必定不會太好。
一來引誘她的男人本就是心存利用。
為絕後患很大可能會殺人滅口,就算這個女孩對他用情至深,至死都不會說出他的身份,或者在神水宮中無法殺人。
但二來。
水母陰姬又豈會輕易放過背叛的弟子?
可偏偏。
現在的事實就是,司徒靜沒有死,那個引誘她的男人沒有殺了她滅口,神水宮也不追究她的罪過甚至在為她遮掩。
是的,遮掩。
當楚留香看到宮南燕見到司徒靜後的反應,便已想明白了。
一切都是為了保護這個女孩。
神水宮是知道天一神水是司徒靜幫外人盜走的,她們也知道盜走天一神水的人必定是要用它來殺人的。
到時江湖上出現了血案,必定會牽涉到在外的司徒靜。
神水宮找不到她,又想保護她。
所以故意對楚留香宣布她已死的消息,并且把天一神水失竊一事安在楚留香頭上。
可是,為什麼呢?
楚留香仍有疑惑,神水宮為何對這個女孩如此寬容?不,這應該是水母陰姬決定的,她難道對每一個弟子都如此愛護?
楚留香覺得其中必定還隐藏了蹊跷。
但現在,他已不必費心去尋找答案,或許面前司徒靜和宮南燕之間的談話就能揭開一切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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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兒!”
宮南燕的一聲驚呼驚醒了沉浸在悲傷裡的司徒靜。
她看到宮南燕的到來,卻并不慌亂,一雙淚濕的眼眸裡反而有一種等待一切塵埃落定的平靜之感。
宮南燕果然對她也無任何責罵之語。
見到她後首先還是心疼道,“你,你怎麼這麼傻,這樣受他哄騙,我真不敢相信,怎麼會是他,偏偏是他……”
司徒靜被宮南燕一把抱在懷裡。
她們兩人的年紀相差大約十歲,宮南燕也不過二十多歲。
此前出現在楚留香船上的宮南燕冷漠而驕傲,盡管美麗動人,卻像一座冰山一樣拒人于千裡之外,不近人情。
但她對司徒靜的态度幾乎就像一個母親對女兒。
那般溫柔慈和,充滿了愛憐。
司徒靜從前很習慣依賴于宮南燕。
但現在她卻用力掙脫出這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她仰頭看着宮南燕,婆娑的淚眼裡是委屈、憤恨、不甘以及深深的哀傷。
“他沒有哄騙我,我是自願和他做交易的。”
司徒靜含着哭腔,幾乎是嘶吼道,“欺騙我的一直都是你們!”
躲藏在暗處的楚留香聽到這裡不由又驚訝了一瞬。
交易?什麼交易?
他意識到,恐怕他之前誤會了一點。
也許最初并不是那個男人主動誘騙了司徒靜,反而是司徒靜主動找上了那個男人,但司徒靜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呢?
楚留香不知道。
但他想,宮南燕一定知道。
果然,宮南燕聞言呆滞幾瞬。
意識到什麼,半晌才輕聲道,“靜兒,你都知道了。”
司徒靜紅着眼怒視着她,“是,我都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終于知道我自己是誰了,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誰了!”
“燕姐姐……”
她喚着往日的稱呼,那點怒氣又全數化為委屈,哭地淚如雨下,單薄的身體都是不住地顫抖,可憐極了。
“你明明知道的,我有多麼想念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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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靜從記事起就在神水宮。
可是和身邊幾乎都已是孤兒的弟子們不同,她每隔五年都能和她的父親見上一面。
她今年十六歲。
但一生能記起的,也不過和父親見過三面。
神水宮裡的生活衣食無憂,姐妹們相處融洽,就像世外的桃花源一般無憂無慮,但司徒靜隻覺得那裡實在太寂寞了,太孤獨了。
司徒靜不懂。
明明她是有父親的,為什麼不能讓她跟着父親生活?
她問照顧她長大,她最親近的宮南燕。
宮南燕說因為她的母親是神水宮弟子,她又問那她的母親呢?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宮南燕神情很為難地不肯說。
宮主卻突然出現,冷漠又生氣地說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并且嚴詞命令她不許再提起她的母親。
司徒靜印象裡的水母陰姬威嚴莊重,但幾乎沒有發火的時候,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情緒如此反常的模樣。
司徒靜感覺到了異常。
她感覺到了宮主對她的母親似乎很是不喜。
後來,她又在和父親見面時也試探着問了他。
父親諱莫如深地同樣不許她再提,尤其是不許在水母陰姬面前提,他既愧疚又恐懼,這兩種情緒卻都是對着水母陰姬的。
他們都隻道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卻不告訴她是怎麼死的。
司徒靜不由想。
是不是水母陰姬害死了她的母親,因為父親抛棄了她選擇了她的母親,所以水母陰姬才報複般把她困在神水宮裡。
神水宮裡長日寂寞無聊。
司徒靜便整日胡思亂想着這件事,而她越是想,身邊人的種種反應似乎都在應證着她的猜測。
最後,她決定要為她的母親報仇。
可她又怎麼做得到呢?
不說水母陰姬的武功之高深,司徒靜也想過偷無色無味的天一神水下到水母陰姬的茶水裡,水母陰姬對她沒有防備。
可是,她竟然下不了手。
畢竟無論如何,水母陰姬也是撫養她長大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