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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經結束,衆人移步到帳篷中。
帳篷外是一片柔軟清新的綠茵草地,帳篷裡卻鋪着比世上任何草地都柔軟十倍,也華麗十倍的地氈。
地氈上排着幾張矮幾,幾上堆滿了鮮果和酒菜。
這些東西放在平日裡并不足為奇,但如今身在荒涼的沙漠中,便是水的價格都堪比黃金,就更别提酒和新鮮的蔬果了。
這俨然是一場沙漠中盛大的宴會。
能夠在沙漠中舉行這樣一場宴會的人身份必然不簡單,這裡倒不是石觀音的老巢,而是西域龜茲國國王如今駐跸之處。
楚留香幾人算是不速之客。
龜茲國國王對他們的到來不僅沒有半分警惕,倒是熱情相邀他們一道入席列座。
楚留香自不會拒絕,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不說如今看到無花就在此地,二來他們幾人在沙漠中疲困交加,幾乎奄奄一息,如今能找到這樣一處綠洲稍微休憩也是好的。
“不知幾位姓甚名誰?是何方神聖?”
待紛紛落座後,坐于上首的龜茲國王笑眯眯向楚留香幾人發問。
他是個卷須虬髯的中年人。
面貌是西域典型的高鼻深目,身材略微富态,穿着一身華麗的織金綢緞的大紅袍字,面上總是帶着笑容。
看起來實在是個和善又好說話的人。
龜茲國王一邊說着話,目光卻不住在楚留香等人身上打轉,含笑的目光中似乎也有一種屬于君王的懾人威嚴。
方才在外面時,雖是無花最先察覺到了楚留香等人的存在,但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并未叫破他的名姓。
敏銳的楚留香立刻察覺到了這點微妙。
此時便在回答龜茲國王時暗含警惕地報了一個“劉向”的假名。
胡鐵花和姬冰雁與他自有默契,自然也是如此。
“幾位和無花大師認識?”
盡管無花和楚留香等人并未表現出相熟的模樣,但這位王爺似乎還是懷疑着他們之間有着某種聯系。
楚留香看看無花,隻笑道,“小子不過一無名小卒爾。”
“哼!”
這時卻有人冷哼一聲,“既是無名小卒,又怎麼有資格坐在此處白吃白喝?”
說話的是臉色蒼白,鼻如鷹鈎的綠衣人。
這人在江湖上倒還真有些名氣,竟是江湖中出名心狠手辣,黑白兩道見了都頭疼的“殺手無情”杜環。
殺人的記錄據說少有人比得上。
别人畏他如蛇蠍,他自己也對此很得意。
在座的其他人,兩個居然是“龍遊劍”的名家吳家兄弟,和威震兩河的獨行大盜司徒流星。
隻有一人叫王沖。
滿面病容,無精打采,非但看來貌不驚人,名字也沒人聽過。
不知怎麼一回事。
這位龜茲國王身為王公貴族,竟是聚集了如此之多的江湖人士在此。
楚留香能和一點紅成為朋友,對這杜環卻怎麼也喜歡不起來,并不太想理會他,但也沒必要得罪他憑空生出事端。
楚留香想着随口敷衍一句搪塞就行。
但一坐下就往嘴裡猛灌酒水的胡鐵花卻已懶洋洋笑道,“你小子都能在那兒胡吃海塞,我們自然就更坐的心安理得了。”
“你!”
杜環被激地猛然站起,冷喝道,“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就是不知道你手上有沒有功夫能好好喝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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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無情。
這熱衷于殺人的杜環終于可以讓他殺人的手歇上一歇了,因為他的一隻手已被廢了。
一個兩三天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滴水的人,疲累得沒有力氣隻能躺在沙坑裡一動不動的人。
竟然廢了聲名不小的杜環,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這足以可見胡鐵花武功之高遠在杜環之上。
帳篷中其他人更是連他是怎麼出手,招式、手法是出自何門何派都不清楚。
倒是那原先并不起眼的王沖,竟是出口就叫破了胡鐵花的真名。
“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
昔年楚留香與胡鐵花、姬冰雁三個少年一道闖蕩江湖,楚香帥左有飛雁,右有彩蝶,笑傲江湖,縱橫天下。
胡鐵花既已被人認出,盡管楚留香和姬冰雁仍然沒有承認,但他們兩人的身份在衆人眼裡便已是心知肚明了。
一時又有些視線在楚留香和無花之間流轉。
畢竟誰不知道,楚香帥與妙僧乃是至交好友,但無花如今之所以遠走大漠正是被楚香帥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多年好友反目成仇。
這樣的兩個人如今又在沙漠裡重逢,可不令人好奇?
楚留香頂着衆人打量的視線,微笑着老神在在地喝酒。
坐在左面最上首的少年高僧亦是淡漠垂眸,明明身在這喧嘩熱鬧的宴席之中卻似已脫離了凡塵。
“适才讓諸位客人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