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迎來了青雲司一年一度的武試。
無論通過何種方式踏上青雲司的門楣,授官也好、蔭叙也好、擢拔也好,對于大多數青雲衛來說,武試都是必經之路,隻有通過武試,才算真正跨進青雲司的大門。
武試分為弓馬和比試兩項,弓馬又分步射與馬射,對于善騎射的渤海人來說,第一項弓馬幾乎少有人敗下陣來,果不其然,今年參加武試的十人毫無懸念全部通過。
而第二項比試則相對會引人注目一些。比試的形式為對戰,參加比試的人通過随機抽簽的方式與四閣中的通事對戰,半柱香的時間内,出離考校場地者即為負,點到即止,不可傷人性命。
參加比試的人中,其餘九人皆為初襲入司,唯有高隽清一人,是為改調,申請由譯語轉任武職。
這幾乎引起了全司的興趣,這天來觀戰的人特别多,大多懷着好奇看熱鬧的心态。
青雲司中女子本就不多,其中大多數都是出身寒微,有一技傍身搏個前程,像她這般出身大族長于閨閣卻想轉武職的怕是頭一個。
校場上搭起了試台,按照慣例,掌司與各閣閣領會在對面樓台上觀戰,這幾位出現後,鼓聲起,氣氛一下便熱烈起來,直到主持比試的張玄度伸手示意,聲音才漸漸平息。
抽簽已完畢,第一場,參試人雷雄對戰青龍閣通事顧衍。
雷雄是個魁梧的漢子,手握橫刀,虎虎生風,看來從前投身軍中,而顧衍則稍顯文質彬彬,但稍作了解都不敢對他輕視,他的劍術上乘,大有以柔克剛之勢。
果然,顧衍移足一避,便側身避開雷雄的雷霆刀勢,反手挽花一刺,被雷雄格擋開來,這二人一壯一瘦、一剛一柔,竟是膠着良久,難以速決,直到金鳴聲起,時間已至,二人算是平手,雷雄的比試通過。
第二場,方無淩對戰玄武閣符昶。
方無淩是個遊俠,看着瘦小,功夫卻不弱,手中雙刀靈巧,面對符昶,唇角一勾,刀勢如風襲出。符昶也不是好對付的,二人的身手都是極快的那挂,行雲流水,铮然之聲不絕,直看的人眼花缭亂。
方無淩略退一步,揮開符昶的兵刃,一個旋身,速度之快幾乎無人注意到他雙刀歸于左手,右手卻從懷中暗暗掏出一枚飛刀,台下不知誰喊了一句“小心!”隻見一物從方無淩手中甩出,對着符昶脖頸而去!
符昶反應明顯慢了,衆人皆驚,那飛刀将要擦上他頸邊的一霎,被一把折扇格擋卷席而去,回到張玄度手中。
場上靜極,這麼多年的武試,還從沒有出過這樣違制之行。張玄度取下那枚飛刀,眉頭微蹙,放在鼻息下聞了聞,目光冰冷看着方無淩:“刀上還淬了毒?”
滿場嘩然,人皆震怒,方無淩卻滿不在乎,“放心,死不了人,反正應該算我赢了吧?”
沒有人宣布此場比試的結果,隻見一直冷眼相看的裴翊起身走到張玄度身邊,看着台下的方無淩,“你很想赢啊。”
方無淩滿不在乎地笑言:“大人,沒有人不想赢。”
裴翊從張玄度手中拿過那枚飛刀看了一眼,忽然目光一厲,劈手甩了出去,正正紮進方無淩的小腿。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方無淩倒地哀嚎,隻聽裴翊聲音冰凜語意沉沉,“青雲司不需要這樣不擇手段的勝利,給我把他扔出去,以後不許再參試。”
哀嚎聲越來越遠,衆人讷讷不敢言,直到裴翊開口喚下一場,才聽得執令官宣布:
“第三場,朱雀閣高隽清對戰白虎閣陸铮。”
大家的目光都彙聚到高隽清身上,她在注視下走上試台,向高台行了禮,轉身又向陸铮緻了禮。陸铮平日負責刑獄,不苟言笑,不喜交遊,武藝嘛,算不得上乘,但也絕對好過半路出家的高隽清。
二人刀劍出鞘,立時便顯出不同,陸铮這廂穩如泰山,高隽清這邊動如脫兔,一身勁裝的她身形瘦削,步法靈動至極,劍勢輕捷如電,隻是力量上還是稍顯不足,幾個回合下來,每每劍勢與刀鋒相斫,便覺得虎口生疼,劍身顫動。
正在此時,陸铮刀勢帶着浪湧之姿斜劈而來,将至眼前,這廂高隽清竟未作反應,好似片刻分神,衆人屏息,陸铮猶疑的一瞬,隻見她身形忽而側向右方,擡起左手抵住他手腕的進勢,一個靈巧漂亮的旋身,從他手臂下方移行到他身後,右手寶劍淩空調轉方向,用劍柄那邊擊向他背部,他不由往前趔趄了一步,正是這一步,他便出了比試台上的界限。
歡呼聲起,高隽清一抱拳,“承讓。”轉頭望向高台,高台上卻隻見張玄度朝她點了點頭,不見裴翊的身影。
對面陸铮一笑,又看看她的手臂,帶着詢問的目光,原來,她剛剛擡手的時候,小臂被他的刀鋒劃到了一下,衣料破損,但因為是玄色衣袖,看不出是否流血,她搖搖頭,示意沒事,請他安心。
與同僚們應付了半日才回到朱雀閣,見桌案上擺了個托盤,裡面放的是嶄新的佩劍、護臂、蹀躞等物,還有一個精緻的小瓷瓶。環視四周,向旁邊一個同僚問道:“吳大人,可看見這是誰送過來的?”
那位吳姓譯語看看那些東西,回憶了一下,“可能是符昶吧,我好像見他來過。”目光落在她手中拿着的瓷瓶,問道:“你受傷了嗎?”
她看看手臂,“噢,一點皮外傷,沒什麼大事。”
“啧啧,”那位譯語一臉探究地說:“這藥可不便宜,還不好買呢,據說塗在傷處不會留疤,符昶這小子大方啊,他這……”那位仁兄眼波流轉、眸光莫測,“他該不會是喜歡……”
“可别亂講,哪有的事……”高隽清無奈地笑。
那位仁兄看着門外走來的人,“诶,說曹操這曹操來的還挺快。”
高隽清轉身果見符昶三步并作兩步進得堂來,那吳大人伸着脖子哂笑道:“符昶,你個玄武閣的來串門也太勤了吧,着什麼急呀,人家姑娘馬上就去你那了。”
該說不說,這音量還不小,說得屋中其他幾位同僚紛紛擡眼打量,笑着搖搖頭。
符昶那不着調的性子倒是經得起玩笑,“老吳,你怎麼知道我又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