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辭别父兄,踏上去風海國的路,一路上這個穿火紅袍子叫昭炎的少年,跑前跑後,殷勤周到,出乎她意料的熱情如火。
隻是他的熱情實在過剩,斷斷續續才走了百裡路,又是給她捏肩捶腿,又是撐傘遮陽,一會問她渴不渴,一會問她餓不餓,不論她提什麼要求,他都能立即滿足。
但是在他的挺能折騰下,季罂喝了二十次水,進了十次食,拉了五次肚子,最後她一個絕無生病可能的人成功虛脫倒在了半道上。
而昭炎這狗逼不去找大夫,而是自我理解她是餓的,又開始讓她進食。看她額頭燒的通紅,以為曬傷的,打了水給她擦臉,倒是歪打正着給退了燒。
托他的福,這幾天季罂終于認清了一件事。
封印了八成功力的她,現在和剛修道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再這麼折騰下去,她絕對挂在這狗逼手裡。
經曆了凡人才經曆的生死與痛,季罂這不止一次懷疑起人生。
這奇葩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系列奇葩操作險些要了他主人的小命,熱情非但半分不減,甚至每天還能雷打不動地拍她馬屁,表決自己的忠心。
“女君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造化,實非凡人。小臣是祖墳上冒青煙,得以跟在女君身邊效力。小臣既跟着女君,當唯女君馬首是瞻,今後隻要女君一聲令下,小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這狗逼是人事不幹,拍馬屁第一名。
季罂想打斷他,都沒辦法插到他話裡。
說到激動處,他熱血沸騰地說道:“吾主出山,橫掃天下,光耀千秋。”
“……”季罂悔恨交加地捂住臉。
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
還好前面就有供行人下榻的客棧,至少今晚不用繼續忍受這狗逼的廢話。
她命昭炎去問問,昭炎興沖沖地策馬過去,選了兩間房,點好晚飯,又将坐騎的草料安排妥帖。
夜裡總算安靜了,季罂吃飽喝足,焉了吧唧地回到客房,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聽了會外面的動靜,雙眼突然一亮。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錢袋子和地圖還在自己身上,她觀望片刻,開門準備開溜,腳下踢到了一坨軟綿綿的玩意,蹲下一看,昭炎這狗逼竟然守在門前。
好在人是睡着了,她拍了拍胸口,忍住踹開這狗東西的沖動,小心翼翼跨過去。
從客棧出來,找到老妖怪那牛,她頭也不回地往南邊走,根本不敢停下來。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就是無論她怎麼走,都好像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地圖看不出問題出在哪,倒是這老牛嫌累了不肯走,把她給倒騰進一個泥坑。
地圖是墨繪而成,沾不得水,等她裹着一身泥漿爬上來,地圖泅濕,筆迹氤開糊成塊塊墨斑。
季罂頂着滿頭滿臉的爛泥漿,拎着一塌糊塗的地圖,“我是把你賣了呢,還是把你吃了呢,選一條吧。”
牛大哥刨着蹄子,哞哞叫了兩聲,又沒心沒肺地繼續蹦哒。
對牛彈琴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季罂嘴角抽搐,挂着一身爛泥繼續上路。
走到半道,一摸衣裳,又發現錢袋子不在了,她循着原路找回去,然後毫不意外地再一次把自己走丢了。
地圖沒了,錢也沒了,沒吃沒喝,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連個問路的鬼都看不到。
季罂蹲在路叉上,摘了根草,“倒哪邊,就走哪邊。”
她随手一丢,那根草居然指在中間。
“……”
“老妖怪怎麼不給我一個認路的寶貝。”
季罂認命了,附近找了個溪流,吭哧吭哧洗幹淨老牛,就随意往一塊大石頭一躺,等着昭炎來尋。
那厮雖然廢話多了點,但至少人是靠得住的。
先等她把這關過了,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就是不知那厮能不能找到這裡。
季罂老媽子似的擔憂了一陣,索性枕着硬邦邦的石頭睡了。
睡得正酣,一股烤香味飄來,熏得她五髒六腑瘋狂叫嚣,胃裡一滴水也沒有,痙攣起來疼得冒冷汗。
老妖怪封了她八成功力後,這身體就鈍得厲害,拉個肚子要死人,發燒要死人,現在餓了就難受得抓心撓肺。
季罂捂着灼燙的胃坐起來,敲了敲腦袋,掀開不知幾時蓋在身上的衣裳。
飄香來自遠處的火堆,昭炎在烤一隻兔子,眼前忽然一陣殘影拂過,滋滋冒油花的兔子就奪了去。
季罂半眯着眼,一口下去撕了半個。
“再不來我就餓死了。”
她含糊不清地哼哼,“你是屬狗的嗎?”
這都能找到她。
昭炎擰開水囊遞上,“女君覺得好用嘛,好用就行。”
孟興說的不全對,這人不是屬狗,是屬狗皮膏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