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前空地上大灘鮮血,血泊裡躺了一頭花斑豹,季罂見此情形不由地倒抽一口氣,“好家夥,狼群找上門來了。”
紅玉姬一言不發,飛步往林蔭方向奔去,季罂追在後面,跟得緩慢。
路上的血迹印并不明顯,附近有些狼糞,紅玉姬目力極佳,已經察覺暗伏在夜色中的狼群。
她果斷道:“此地不宜再留,去叫他們上路。”
山廟前,昭炎正出來尋人,見她二人回來匆忙迎上,“小臣發現狼群盯上了我們。”
“所以得趕快走,我可不想濺一身血。”季罂最怕事找她,尤其要沒完沒了的打鬥。
經過老槐樹,那條躁狂的狼妖又開始嘶吼,不過這次是痛苦的嚎叫。原是樹中積聚了大量陰靈,一到晚上便出來啃噬他的殘軀。
于這隻狼妖而言隻有痛苦,但對季罂來說全是滋養法寶的絕佳養料。
她雙目翻紅,不加掩飾地露出了貪色,手中已然握訣,試圖在走之前吸出老槐中的陰鬼煞氣。
但是,以她現在的力量還無法完全撼動廟靈。
“你最好不要胡來。”紅玉姬警告她。
“小美人,我不會胡來。”季罂打定了主意要拿走這些陰靈,轉頭向昭炎道,“借我天火。”
昭炎反應過來,急忙祭出天火。
赤色火種散落,聚集在老槐聚成法陣,那火勢陽焰極重,廟靈無力承受,封印急速崩塌。陰靈被迫釋出樹身,四下逃散,均被季罂收入囊中。
天火燃盡了,蔥郁的老槐樹也頃刻間化作一顆腐朽枯木,那根臂粗的鐵索随之斷裂。
失去桎梏的狼妖失去支撐,從樹身中剝落出來,因妖元不穩暫失法力,落地便化成幼狼形态。
“好可愛的小狼崽。”季罂戳着毛茸茸的腦袋,心想等他死了,做成狼皮襖一定很暖和。
她和昭炎道:“你來抱他。”
紅玉姬見她要帶走這累贅,蹙起眉頭,“季罂,你很會收破爛。”
她們帶了五龜,如今又帶個半死不活的狼妖,這話誰也聽出是譏诮她的。
季罂偏作聽不懂,“路上好沒趣,權當是解悶取暖的玩意。”
昭炎将狼妖抱起,看他身上多處傷勢,已經危及元神,估計性命都難保,便問五龜,“五龜姑娘,你能救他嗎?”
他将傷患給五龜瞧,五龜心裡本就七上八,見了更害怕,一壁後退一壁搖頭,“我不能,他是妖怪,他害死那麼多村民,我不能救他。”
走在前頭聽到這話的季罂背影滞住,轉過頭來,幽深如潭的一雙眼,吊起眉峰來望着她,“烏龜妹妹,照你這麼說,那些殺了狼的村民該怎麼算?”
她向來笑臉迎人,和善可親的樣子,還未見過她如此疾言厲色,五龜不由地委屈,“季罂姐姐,你怎麼了?”
人隻認自己是道理,生成妖,生成鬼,又未必能體會人的處境。
人妖勢不兩立,亘古的道理,問了也白問,季罂慢慢恢複笑容,“随口一說。”
不能點火照明,幾人一路沉默無言,摸索着尋路下山。
季罂緊跟在紅玉姬身後,紅玉姬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腳步,她走得急,一不留神便撞到她纖薄的脊背上。
“怎麼不走了……”季罂目光落在她按着驚虹的手,又從她肩後望出去。
叢林裡一片熒綠忽閃忽明,一匹堪比虎豹體型的頭狼雄赳赳地伫在最前面。他邁着步子打量着一行人,朝天一聲怒嚎,狼衆跟着獸叫吼吼,又有數不清的灰狼從四面八方現身,将她們前後的退路堵死。
狼首召來了族群,狼視着衆人道:“你們救了殺死我兒子的愚民,還想逃到哪裡去?”
昭炎懷裡的狼崽聽到狼首的聲音忽然掙紮起來,可憐他傷勢過重,唯能發出微弱而凄厲的狼嚎。
“謝思周!”狼首猛地駐足,瑩綠的狼眸射出兩道鋒利的寒芒,直逼羸弱不堪的狼崽。
冬夜裡露重,清寒冷風将枯枝敗葉吹得嘩嘩啦啦響,歇在樹枝上的老鸹東倒西歪,鴉羽簌簌掉落。
待風稍靜,老鸹梳攏炸開的亂羽,看向遠處的人狼對峙,還未見動靜,便又歪起頭,打量潛藏草籠下的兩個人影。
一人聲音清潤,疑慮重重道:“這小祖宗如何要救那狼妖?”
“她救誰你管得着。”另一個聲音嗆道。
“方才還好,如今捅了狼窩可就不好說了。”
“有我在此,誰敢動她。”
“昭炎還在,輪不到你出頭。”
“哼,他就是個沒用的蠢貨。”聲音又是一忿,“你我皆為魔父左膀右臂,為何要像鼠輩暗縮于此。”
這兩人俱都是面容白潔似玉的年輕男子,一人通身雪白羽氅衣,眉心一粒胭脂記,手裡搖着金剛扇,正是風鶴。另一人穿着狐狸毛玄色勁裝,背上負着三尺紅色長劍,名為紅劍疏檀。二人追随到此,正是為季罂而來。
眼見群狼怒号着恐吓對面,風鶴将扇一把收住,拍了拍疏檀的肩,“行了,先看看再說……瞧那邊,要打起來了。”
那狼首已變作滿身甲胄的人形,手裡揮舞兩把長刀,逼視四人道:“帶走他知道意味着什麼嗎?愚蠢無知的凡人。”
眼見這場架避無可避,季罂也笑不出來了,“看樣子不打一架是不行了。”
“你們先走。”紅玉姬側首交代五龜,“等我打開一條路,你抓住時機立刻下山。”
五龜環視着朝她龇牙咧嘴的惡狼,實在害怕,“那你怎麼辦?”
“你們不拖累我,我就能全身而退。”紅玉姬緊握驚虹,接着和季罂輕嘲一句,“殺幾匹狼你總能行吧。”
季罂腹诽,我能說我不行嗎。
“小美人,敵不動我不動,誰先出招誰就輸了,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紅玉姬當她說的都是屁話,冷笑一聲,“那今天你記住了,這條不包括紅玉姬。”
她手腕利落一抖,将長鞭甩開,直奔狼首。
“抓住她們。”狼首振聲下令。
昭炎抱着幼狼沖向最近的狼兵,飛踢狠踹,幾匹強壯精悍的狼當場暴斃,“女君到小臣身後來,小臣擊退它們。”
“逞屁的能。”季罂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你很能打嘛,跑啊!”
紅玉姬的長鞭掃落大片狼兵,及時為她們打開一道缺口,季罂扯過五龜就是一頓狂奔。
還有更多狼兵湧現,在她們後面窮追不舍,季罂邊跑邊回頭叫紅玉姬,“我說你倒是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