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怔了怔，覺得好笑，“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記着呢。”

“饑餓時的一飯之恩，如同再造，當思回報。”也許她覺得沒什麼，但對自己而言，八歲那年的際遇改變了她的人生，讓她脫離苦厄，遇見了師父。

紅玉姬枕着樹身，重新閉上眼，想到師父，她手按丹田。

血靈芝和她的元丹徹底融為一體，她的法力提升飛速，經過這些日子的磨合，她漸漸地能夠操控蛟龍力量。

即便再是不願，她也不得不承認，費盡心力得到的血靈芝，其實就是蛟龍的妖丹。

她是雙星之一，擁有神軀，可以容納世間的力量而不死，師父不止一次迫她吞噬蛟龍，以得到蛟龍之力。她不願成為不人不妖的怪物，屢屢違抗師命。

萬萬沒想到，師父會用這種方式，讓她接納妖力。

而今妖丹生根，蛟龍的力量在她體内蘇醒，再也不能回到當初。

紅玉姬緊抿嘴唇哂了哂，正要閉目，腰間的驚虹忽然震動起來，她低頭看去，腹部也現出了人鬼陵的符印。

季罂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符印，立時握訣，果然輕松召出地火，“禁制失效了。”

紅玉姬不覺得這是好兆頭，“說明我們的氣息已經暴露了，可能會引來附近的野鬼。”

人鬼陵就是行走的鬼冢，裡面成千上萬的兇煞以鬼魂為食，這樣就很容易招惹極陰之物。

禁制在此時失效，說明前方萬分兇險，神兵法器強行突破了禁制，以保護主人免遭傷害。

紅玉姬按住驚虹，“去叫醒五龜。”

季罂拍打還在熟睡的五龜，“烏龜妹妹，快醒醒。”

“天亮了嗎？”五龜揉着惺忪睡眼，稀裡糊塗地随她們起身上路。

四隅阒靜，連風聲也無，紅玉姬走在前面聽動靜，隐隐約約聽到鬼泣。

“季罂，就在附近。”

話音落下，四周閃爍起幽藍鬼火，密密麻麻，朝着她們這方向飄來，粗略估計有上百來隻。

季罂頭皮都快炸開了，“……這要打到什麼時候！”

上次百鬼出行還是雲鼎鎮的藏寶閣，五龜這是第二次見到了，慘白着小臉，攥着季罂的衣裳不敢松手。

越來越近時，已經可以看清人鬼的全貌，濕漉漉的淹死鬼，披頭散發的無眼女鬼，舌頭掉在嘴外的吊死鬼，捧着骷髅頭的無頭鬼……

五龜渾身發麻，顫抖着叫季罂。

“别出聲。”季罂握住殺千刀。

但夜遊的野鬼已經聞到生人氣息，缥缈僵白的面孔刹那間變得猙獰而張狂，皆鼓着烏黑的瞳孔，張開血盆大口，吼叫着，哭嚎着，亂糟糟地飄遊而來。

一個散發女鬼眼冒妒火，張開尖利十指抓向紅玉姬，紅玉姬一鞭勾住它的脖頸，熊熊地火将它整個燒了起來，女鬼痛苦地嘶叫了一聲，魂魄飛散。

季罂握緊五龜的手，迅速向紅玉姬靠近，幾隻人鬼湧來，包圍了她們，她舉起殺千刀，禅杖佛光微現，張牙舞爪的鬼魂頓時化作齑粉。

她轉首看了眼紅玉姬，腹部的人鬼符印還未消失，怕是要破出了，“紅玉姬，當心你的人鬼。”

煞氣太重，人鬼陵已經控制不住了。

“人鬼失控了，你們快點到我身後。”紅玉姬振臂甩鞭，掃開眼前的鬼魂，将驚虹纏回腰上。

季罂一把拽過已經吓呆的五龜，奔到紅玉姬身後，還是有點擔心，“你放出來能收回嗎？”

“不知道。”以她現在的修為，就算不放，也會強行破出。

對面的野鬼已如潮水般，黑沉沉壓了過來，紅玉姬默咒撚訣，人鬼陵破腹祭出，在無邊黑夜裡幽光大現。

法陣上的窗孔悉數打開，比孤魂野鬼更為恐怖暴虐的餓鬼大厲獰笑着傾巢而出，肆無忌憚地席卷了這片土地。

餓了多時的大厲暴喝着撲向鬼魂，撕咬咀嚼，狼吞虎咽，隻是刹那，野鬼便都殆盡。

可是不夠吃啊，不夠吃，以百計數的孤魂野鬼哪裡夠填成千上萬餓鬼的欲壑。

以魂為食的它們餓了太久了，得不到餍足後，鬼目逐漸猩紅，性情逐漸殘暴，就地自相殘殺起來。

場面失控了，紅玉姬試圖關閉法陣，迫惡鬼回巢，然而無濟于事，沒有足夠的鬼魂裹腹，餓鬼大厲轉而撲向了她們。

紅玉姬一邊嘗試關閉人鬼陵的法陣，一邊要分神出來迎擊失控的兇煞，已經到了極緻。

“太多了，太多了，你能不能關上？”季罂默咒掐訣，七字訣紋絲不動，唯能喚出地火。

可她才二成功力，地火的力量實在太弱了，不僅威吓不到龐大的兇煞，反而招來更多，将她撕扯灼噬。

她的臉脖處落了無數陰痕，紅玉姬衣裳破了幾處，也好不到哪去。

好在還未成氣候，在紅玉姬的強行壓制下，人鬼陵縮小，最終成功回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