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男人搶道:“是我女人,犯了事想跑,你别多管閑事。”
“哦,是你女人就可以肆意打罵了。”季罂轉頭問女人,“你是他女人麼?”
女人剛張開嘴,那頭的婦人急着插嘴進來,“連娃都不要了,你也配做娘。”
女人被打斷,季罂有些不耐煩了,“我在問她!”
“不是、我不是。”女人生怕和他們扯上關系,急得語無倫次,眼淚直流,“我是他們搶來的,他們關着我每天打我……我沒有孩子,我不是母親。他們把我關起來,不給我吃,讓我生,不停生。”
她說得不甚明白,季罂卻聽明白是怎麼回事,沖着紅玉姬咧嘴,“難怪這地方沒有女人。”
紅玉姬斜乜她一眼,自袖中掏出手絹。
季罂領會其意,笑了笑,“你這人面冷心熱。”
她接過手絹給女人,問道:“還知道家在哪嗎?”
女人嗯了聲,抽抽噎噎拭完臉上駭人的血。
季罂暗暗撚訣,在她身上落下三日禁制,然後看着對面蠢蠢欲動的人道:“别怕他們,你一直往前跑,别回頭,等到日落也就安全了,記住我說的話。”
女人雖然不明白,然而看到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她肉的一幫人,隻能選擇相信。
她向兩人再三拜謝,捂着受傷的臉,頭也不敢回地向前跑。
見她們放走女人,男人們憤懑地大聲叫罵,拎着柴刀斧頭要追,長鞭已經掃落眼前,幾人血濺當場,頭顱滾落了一地。
腥濃血漿灑進草叢,濺了藏在裡面的兩顆兔耳腦袋上,像烙好的餅,糊住了眼睛鼻子。
兩張一摸一樣的人臉可愛又天真,卻作出同樣亢奮表情,抱着薄而透的謊言狼吞虎咽。
吃得正酣,猛的一腳踹在屁股上,兩顆腦袋登時摔出了狗啃屎的姿勢。
還沒細品的謊言囫囵滾進肚子,噎得小妖像吹了氣,鼓起碩大的肚皮。
訛獸被大肚子徹底撂倒了,扶着肚皮哎呀哎呀滾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來,聽得人的說話聲,兩顆腦袋方回過神,擡臉看向上方,少女操着手蹲在面前,伸出兩根手指拎住她們的脖子,“咦,竟然有兩顆頭的訛獸。”
兩顆腦袋共用一副身體,就挺有意思,季罂按了按鼓肚皮,噎住的謊言被放出來。
得救的訛獸同聲求饒道:“主人饒命,别殺我。”
季罂扶着臉,眼露疑惑,“你們為何叫我主人?”
兩顆腦袋又同聲道:“方才主人暗施術法,我們窺到主人腕上鱗痕,是以得知主人的身份。”
季罂擡起手腕,果然有龍鱗痕迹,想來是在雪原那時,強行突破禁制所緻。
她略有所思地看着兩顆腦袋,“為何有這鱗痕就是你們的主人。”
兩顆腦袋面面相觑,比她還要疑惑,“主人可是忘了,您曾有言在先,一飯之恩,恩同再造。你曾舍身飼衆妖,我們立下誓言,他日再見,終生為您妖仆。”
季罂皺眉道:“我有說過這話嗎?我怎麼不記得。”
她撓着腦袋,實在沒印象,那邊紅玉姬已是極度不耐煩地催促她快走。
季罂撐腿起身,和紅玉姬道:“隻是一隻以謊為食的訛獸,不足為患。”
她俯下身,揉着小家夥軟綿綿的兔耳朵,“念你們并無歹意,不與你們為難,自行離去吧。”
訛獸慌忙爬起來,邁開小短腿,吭哧吭哧跟在季罂腿邊,“主人要去哪,小妖為你帶路吧。”
季罂哂笑,“訛獸少有真言,尤愛騙人,我憑什麼要信你們。”
訛獸不免有些着急,小手牽着她的裙角,磕磕絆絆地跟着,“主人在尋出口嗎?這裡找不到哦。”
季罂垂眸瞧這不及她腿高的小東西,“怎麼說?”
小腦袋齊望着她,一顆腦袋搖頭晃腦地解釋:“星雲無間鏡裡的世界看上去是虛幻的,其實都是真的,也就是說,你們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實發生的。”
另一顆腦袋接着說:“無間鏡有時空變化,不存在真正的晝夜,也不會永遠呆在同一個地方,要想出去,就要找到鏡子的本體将其毀滅才行。”
這個她當然知道,但問題是鏡子本體去哪裡才能找到。
季罂自覺閑着也是閑着,便和它們聊起來,“這麼說你們知道它在哪?”
“小妖沒有親眼見過,但小妖聽說,那面鏡子長有腳,行蹤不定。”
說了跟沒說一樣,季罂索性換了一個問題:“那你們知道如何辨别它的本體嗎?”
訛獸點頭,“主人别擔心,無間鏡照的是人間苦惡,在苦難聚集的地方一定能尋到它的蹤迹。”
“我們已經置身鏡中,你的話毫無意義。”紅玉姬在前面聽得一清二楚,表示它們的消息并無幫助。
訛獸晃着兩顆腦袋道:“那面鏡子隐匿人群,不易察覺,但它既是鏡子,遇光則顯。”
這倒提醒了季罂,“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若是被天光照射,就會引下天火。”
紅玉姬總算認真打量起這隻有兩顆頭的怪狀小妖,“你為何也在鏡中?”
訛獸道:“小妖是誤闖進來的。以小妖的觀察,這面鏡子會把鏡子裡的人帶到充滿苦厄災難的地方,主人如果不能離開鏡子,就會永遠困在人間地獄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