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了速度,像一道迅捷的閃電,高高地越過丈高的圍牆。
目光所及都是堆砌着屍體,循着雷電的方向疾馳,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片魔壓。
禍鬥沖着那片黑雲濃霧狂吠,隻見霧氣聚攏,一個背負大弓的年輕男人站在雲上。
禍鬥撒開四肢沖過去,對方便舉弓射出一箭,那是一支無形的箭,射出後才能看到它透明的箭身。
禍鬥閃身避開,迅速爬起,眼見頭頂的雷電越來越密集,他朝天一吠,搖身變作一個紅衣少年,赫然是在蜃樓消失的昭炎。
他祭出通體火紅的鈎鐮槍,握槍挑向鬥雲蠡,鬥雲蠡不善近戰,及時射出一箭,伺機逃入雲中。
昭炎不肯縱他,舉槍截斷了生路,二人你追我趕,一路打出了城外。
王城中,地面開始燃起更多紅色的火焰,大火吞噬了亡靈的悲怒,越燒越旺,好似要将這片亡土燒出焦骸。
天機子請下的神将并非上界仙神,而是化身,需要借助凡人的軀體方能發揮神威,因而四個獵龍師都以自身為容器,借助神将的力量結出伏魔陣。
北位神将以為錘擊釘,召出天雷霹靂,每一道都準确無誤地落在季罂身上,當即便能皮開肉綻,季罂用地火捏出的鬼靈都被托瓶的西位神将收去,南位神将祭出縛龍索,趁機鎖住她的四肢,東位神将舉起手中驅魔鏡,霎時間燃起滾滾天火。
這把引下的天火無法熄滅,燒出季罂一身火瘢,縛龍索定住了她的脈絡命門,根本無法掙脫,她在地上掙紮,時而人身,時而龍骸,一身鱗片若隐若現。
就在她的人身快要無法維持即将燒出本相時,龍嘯響徹黑夜,一條黑蛟淩空而來,替她擋下了接連不斷的攻擊。
白裙一閃,紅玉姬飄落在地,以自身擋下雷擊,将季罂護在身後。
“季罂,起來!”
紅玉姬試圖喚醒季罂,但季罂已經被熊熊天火湮沒吞噬,燒得隻能看見滿身血肉火瘢。
“孽徒,你可知你在做什麼!”李鹿玄随之顯身,目中是滔天怒色。
“我知道。”紅玉姬目光堅定地看向李鹿玄,沒有退避之意,“她從未有過禍亂之舉,隻因為雙星命格,就一定要她死麼。”
“天命如此,怨不得旁人。”李鹿玄震聲道,“我再說一次,過來。”
紅玉姬搖頭,反問他道:“那我呢?”
李鹿玄眉頭深蹙。
紅玉姬雙目定定,繼續追問:“下一個就該是我了,是不是?”
李鹿玄看看周圍的人,壓聲斥道:“住口!你說什麼瘋話……”
“師父,饒她一命。”紅玉姬哀聲跪求道,“隻是留她一命。”
李鹿玄臉色已經鐵青,“你在命令你的師父?”
“是徒兒的請求,隻求饒她一命,我都聽您的。”
紅玉姬太了解師父是什麼人了,在他面前她沒有争論生死的資格,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但是季罂,向天借下的神威對付她這樣真元喪盡大半的人,如果沒人幫她,她将被天火淩遲緻死,燒得骨灰都不剩下。
紅玉姬以為自己的心夠冷夠無情,能平靜地放下所有情誼按着師父的計劃去走,可當她眼睜睜看着季罂被天火焚燒,才知道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她根本不能視而不見。
“徒兒懇求師父饒她不死。”
“饒她……早知有今日,當時便不該放你出去。”李鹿玄冷冷地看着一手養大的徒弟,心中寄予多少期望,如今就有多失望,“叫你長出最肮髒的人心。”
他并起雙指挽了一個劍訣,祭出惠劍,紅玉姬仍以蛟身相抗,沒有絲毫退讓之意。
強者威壓博弈,撕裂的是凡軀。
蛟龍的力量護持着季罂,天火緩緩退去,季罂無力地睜開眼,在僅剩的清明中窺見紅玉姬一絲神色。
黑霧煞氣盤旋,充斥着血光劍影,天地也為這人間慘禍失色。
就在氣氛僵持之際,一片沉重的腳步聲從外至内,沓沓而來。
晏骁帶着申國兵衛急行而入,眼看雷電劈下,他丢出符旗,朝天機子大喊:“奉太宰之命,命爾等收陣罷兵。”
天機子繼續撚訣,根本不為所動,“我等已占上風,不可收陣。”
晏骁拔劍指向他的腦袋,“你要違命不成?”
天饑子全然不怕,“我們奉的是天子的命,可不是晏太宰的命。”
說話間,他暗暗施法,想要趁機結果了季罂的性命,盜魂幡一陣猛然顫動,四神神像倏地消失,伏魔陣被迫收起。
衆人看向紅玉姬。
紅玉姬剛剛作法破了法陣。
而李鹿玄隻是輕輕閉上眼,對此并無異議。
依李鹿玄的能力,他不會沒有察覺紅玉姬的動作,那麼隻能說,他剛剛也默許了紅玉姬的行為。
天機子召回盜魂幡,頗為可惜地說:“今日是除掉妖孽的最佳時機,公子不殺她,便是縱虎歸山。”
晏骁默默松了一口氣,将劍收回,“後果由我承擔便是。”
天機子一聲冷笑,“晏公子需知,不是什麼都能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