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内,便聞到滿室散發的淡淡血腥味,淮王蹙眉,旋即尋找這股血腥味的來源。在偏殿内,五具屍首躺在血泊中,身穿明黃龍袍的皇帝赫然在内。淮王征戰沙場多年,見過無數鮮血殘骸遍地的場景,但那些凄楚畫面遠不及眼前所見。他忽覺一陣惡心似要湧出體内。
他強忍着不适轉身出殿,沉聲下令:“所有人即刻去尋永嘉公主,務必要确保她安然無事。”
永嘉公主是天子唯一的女兒,帝後視她為掌上明珠,遲遲不論她的婚嫁之事,因此年屆十九仍未出閣。
“哥,你說公主會在哪?父母和兄長都自盡了,她應該很害怕吧,她會不會躲回了自己的寝宮?”鄭禹問。
鄭憶走入空殿巡視左右,回答道:“帝後那麼疼愛公主,即便是死,定也會将她帶在身邊。”
“若是公主不想死呢?難道帝後也要強迫她嗎?我看殿下貌似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等我們找到公主,他一定會善待公主。”鄭禹跟在他身後,目光不曾搜尋公主蹤影,心思全然飄離在外,“我聽說奉天、華蓋、謹身是皇城内最大的三座宮殿,最是華貴宏敞,奉天殿離我們最近,我們不如去那裡查看?”
鄭憶不滿地睨了他一眼,“你在辰州就口無遮攔,如今到了京師竟也不知收斂。”
這是在責怪他妄議主上。鄭禹緘默片刻後,又開始另一番揣測:“要是日後我們留在京師,我自會安分守己。以前總以為會一輩子留在辰州,沒想到陛下……”
鄭憶立即打斷他:“沒有殿下準許,我們誰都不能把那晚發生的事情說出去。”
又教訓他道:“你要是以後還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讓殿下調你會辰州。”
“所以我們以後可以一直留在京師了?”鄭禹忽視他的警告,一臉欣喜問道。
鄭憶忍耐愠意,咬牙切齒問道:“你很喜歡京師?”
“談不上喜歡,我隻是不想回辰州。”
“為什麼?”他從未聽過弟弟抱怨訴苦,頓時心生好奇。
鄭禹低垂眼眸,語氣隐含感傷:“在辰州時常要和胡虜對戰,每次上戰場親眼見到弟兄們赴死,我都很難過。京師和辰州不一樣,在這裡,我們可以不用再打仗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鄭憶凝視他,緩緩說道:“京師,是比辰州更危險的地方。”
兄弟二人當下的緊要事務是尋找公主,故而不再就此話題繼續說下去。兩人一路沉默前往奉天殿。
還未行至丹陛,便見殿門緊閉,兩人快步來到門前,發現門已被人從裡面反鎖。鄭憶瞬時反應過來,揚聲問道:“公主,您在裡面嗎?淮王殿下擔心您的安全,特命我們前來尋您。您現在能出來嗎?”
殿内寂靜無聲。
兩人嘗試破門無果,立即尋找幫手一起破門。來人聽聞公主可能在裡面,不免心驚肉跳,他們無不擔心公主會因失去至親而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不過片刻,一群人便成功破門而入。
無邊的雨還在繼續下落,天色已近黑沉,殿内一片昏暗。一條白色錦緞放置在殿中央,清晰可見上面殷紅的血字:爾等逆賊,目無尊上,禍亂朝綱,罪當誅也!
大家四處尋找的公主端然坐在禦座上,依舊保持着生前的端莊姿态;一雙美目暗淡無光,靜靜凝望衆人,面露鄙夷神情。鮮血染紅她的錦衣,汩汩淌過,一汪鮮血近乎染盡禦座。
這樣詭異的可怖場景,像是對即将上位者的詛咒。
殿外滾滾驚雷驟起,在場衆人頓覺渾身一陣冰涼,其中不乏常年踏足屍山血海者,也不禁戰粟。
他們是為國駐守邊陲的将士,卻也是永嘉公主指責的逆賊,對此他們無從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