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曙光穿過薄霧,露珠順着竹葉滴了下來。
僻靜的竹林深處,一座竹屋映入眼簾,周身皆由修長的竹子搭建而成,竹身泛出溫潤的光澤。
小院裡靜悄悄的,謝衍知跟在蘇栀身後。
“從前随師傅狩獵時路過此處,當時院門緊閉,房内落了一層灰,許久無人居住了。”
“嘎吱”一聲,蘇栀推開門。
謝衍知下意識擡手,将蘇栀往身後拉了一把。
蘇栀看了眼手心,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灰塵,“詹冬兒應該不會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吧。”
“猜測是發現了我們的人跟蹤她,所以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謝衍知掃了一眼房内的陳設,斷定道,“兩個人。”
回去的路上,蘇栀一直心神不甯。
搜了一上午,竹屋裡再沒有多餘的線索。謝衍知偏頭看她,從昨日到現在,蘇栀都是如此悶悶不樂。
“蘇驚蟄。”謝衍知開口。
蘇栀握着缰繩,輕輕的“嗯”了一聲。
“在想什麼?”
蘇栀搖搖頭,“從前在西遼的事罷了,沒多重要。”
謝衍知看着她,張了張口,還是什麼都沒說。
換作是從前立場不同,蘇栀有事瞞着他,謝衍知不會有任何不滿。
可是如今,他與蘇栀早已知曉對方心意,憑心而論,謝衍知不想讓蘇栀再對他隐瞞任何事。
入夜,月光灑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一艘艘烏篷船靜靜停泊,船頭的燈籠倒映在水中。
蘇栀被蒙着眼睛,擡腳踏進船上,“做什麼呀?”
從定安侯府出來上了馬車,謝衍知就給自己蒙上了眼睛,一路帶到這裡。
耳邊傳來謝衍知低低的笑聲,神秘兮兮的說了句,“等等。”
走進船篷,謝衍知将蘇栀眼前的布條摘下來。
蘇栀環視四周,船篷外,是人群不絕于耳的吵鬧聲,裡面隻點了一盞燭台,燈光昏暗。
謝衍知半跪在蘇栀面前,擡頭看她,火燭跳動,蘇栀的側臉在被金色的火光勾勒出精緻的輪廓。
此情此景,謝衍知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看着他的模樣,蘇栀想到了什麼,心頭一顫,抿了抿唇,臉頰緊接着開始發燙。
謝衍知的手有些涼,指腹擦過蘇栀羞紅的雙頰,刺激的蘇栀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胸口上下起伏的速度加快。
過了半晌,封閉的船篷忽然傳來謝衍知暧昧的一笑,“想什麼呢?”
蘇栀愣了一下,睜開眼的瞬間還有些不知所雲,攥着裙子的手松了一下。
謝衍知朝着蘇栀身側的位置揚了揚下巴,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口,“換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說罷,謝衍知起身出去,腳步有些快。
蘇栀低頭一看,一件月白色的裙子,上面墜着銀色的飾品。
察覺到哪裡不對,蘇栀兩隻手拎着衣裙的兩角,衣裙的全貌呈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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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知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風,才将心中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吹滅。
想到蘇栀方才滿臉期待的模樣,謝衍知又忍不住加重了呼吸。
這份禮物…想來她會喜歡吧。
想到這兒,謝衍知低下頭,看了眼指尖未洗掉的墨汁。
謝衍知背對着船篷,一眼都不敢多看,直到身後傳來少女幹淨而清冷的一聲,“謝衍知。”
謝衍知應聲回首,蘇栀身着一襲西遼的衣裙,輕柔的雪紡面料,似流動的月光,貼合着她的身形,每一步都帶起如薄霧般的靈動褶皺。
他們相遇那一日,蘇栀就是這樣一件衣裳,兵荒馬亂中,撞進了謝衍知的心。
隻是,那時的蘇栀身着的是熱烈的紅,而此刻,則是清冷的白。
璀璨奪目的金被幹淨純潔的銀飾替代,不顯得廉價,反添了幾分柔和。
蘇栀每邁出一步,身上的銀飾便響起悅耳的叮當聲。
“謝衍知……”蘇栀輕輕開口,手指揪着衣裙,原本平靜的眼眸瞬間被一層水霧籠罩,“你…如何記住的?”
第一眼看到這件衣裙,蘇栀就認了出來。
除了顔色,這裙子上每一個細節,都與那日西遼城破,自己第一次遇見謝衍知時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謝衍知收回熾熱的視線,雙手擡起,搭在蘇栀的肩上。
“生辰快樂,蘇栀。”
蘇栀慢半拍的反應過來。
今日,是驚蟄。
蘇栀的心忽然開始劇烈的跳動,輕輕眨了下眼,晶瑩的淚珠從眼底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