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遼也不是沒有爆發過瘟疫,可這樣的病症,蘇栀從未遇到過,就連在書上翻讀,都不曾讀過。
謝衍知見她這樣,不知她心裡在想什麼,分析道,“你的猜測應該沒錯,他們身上都沒有明顯的傷痕,極大的可能死于疫病,不過,具體還是……”
“謝衍知。”蘇栀轉過頭,露出一個難以言明的笑,聲音有些涼,“我們恐怕真要死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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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謝衍知來來回回洗了三遍澡,才頂一頭半幹的墨黑長發來了蘇栀的房間,滿臉怨氣,“你以後能不能别這麼吓人。”
蘇栀正低着頭查着手中的醫書,頭也沒擡,“我不是都告訴你不會接觸傳染了嗎?”
謝衍知滿臉無語,走到蘇栀身側坐下,問道,“你一開始就知道單純的觸碰不會被傳染?”
蘇栀翻了頁書,眼睛如同一汪泉水,一眼無辜,“嗯哼。”
“那你不告訴我?”
謝衍知愣住了,一時竟不知該痛斥這位小帝姬傻的可憐,還是該誇獎她勇敢無畏了。
“你都要陪我去死了,我當然要成全你了。”蘇栀笑的單純善良。
“小沒良心的,”謝衍知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虧我那麼信任你。”
蘇栀單手托腮,想到他說陪自己去死的話,唇角揚起弧度,小聲嘟囔,“我才舍不得你去死呢。”
“什麼?”謝衍知又湊近幾分,邪笑一聲,“再說一遍。”
“沒什麼。”蘇栀恢複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推開他,“你先出去吧。”
“為什麼?”
“你太吵了,”蘇栀食指在他唇上比了比,“我看不下去。”
謝衍知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你就這麼不怕死?”
蘇栀伸出手指,指腹蹭了蹭他的側臉,“這不是有你嗎?”
謝衍知眉梢微挑,心情愉悅,追問,“有我就不怕?”
“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嗎?”蘇栀湊到謝衍知耳畔,聲音裡藏着少女的嬌羞,“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謝衍知輕笑一聲,松開蘇栀的手,長臂一伸,攬着蘇栀不盈一握的細腰,把她按在懷裡,暧昧道,“想為我殉情?”
“同年同月同日死。”蘇栀指尖撫摸上謝衍知上下滑動的喉結,像隻嬌媚的狐狸,“誰知道誰殉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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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一夜醫書,蘇栀第二日出門時打了個哈欠。
謝衍知擡手,幫她把淩亂的發絲整理好,“又一夜沒睡?”
“睡了。”蘇栀揉揉眼睛,“不如不睡。”
一睡着夢裡都是鋪天蓋地的瘟疫,還不如坐在那裡多翻幾頁醫書呢。
“京兆尹那邊怎麼說?”
謝衍知收回手,“打算先私下裡查,再随便找個借口把住在那附近的人都移居出來。”
和蘇栀想的差不多,畢竟目前隻有這兩人因此死亡,若宣揚出去,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查不出來,就打算這樣過去了?”蘇栀問。
謝衍知點點頭,兩個人的感染死亡罷了,隻要沒有大範圍的感染,京兆尹那邊便不會上報朝廷,進行多麼大規模排查。
謝衍知低頭,又問,“你到底是如何知道這病不會通過簡單的接觸傳染的?”
“距離劉掌櫃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已經過了十九日了,劉掌櫃和店醫館内的夥計都沒有任何症狀。”
“就因為這個?”謝衍知輕哂,“萬一症狀延遲呢?”
“那沒辦法了。”蘇栀故作遺憾,“那你我二人可就真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屆時,我為醫術獻身…”
蘇栀手指點了點他的胸膛,笑眼盈盈,“而你,為我獻身。”
“是嗎?”謝衍知包裹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盯着她狡黠的笑容,神色認真,“多謝帝姬,實乃微臣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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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蘇栀翻書翻了一半,忽然擡頭,“有一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
“嗯?”
“昨日我讓青鸾去查了那人的身份,他叫陳四,原先在平城那邊一戶人家府中做工。他的妻子李氏,一直留在京州照顧他年邁的母親。前不久,他的母親過世,陳四沒有回來。可半個多月前,也就是李氏去采買羅丹草前幾日,陳四突然回了京州,閉門不出。”
“無論是陳四還是他的夫人李氏,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讀過書,隻知道受涼發熱要服用羅丹草,對疫病一概不知。可是,陳四一連半個月都沒有痊愈,他們就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嗎?”
謝衍知面色逐漸凝重,察覺出不對勁,“也就是說,陳四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疫病,所以沒有出去看診,因為他知道,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得了疫病,後果會很嚴重。”
“他從平城來的。”蘇栀補充了一句。
謝衍知和蘇栀對視幾秒,心底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