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季晨所糾結的問題。
……就像是嫌棄了一坨屎七年,她無比堅定地在屎的對立面站了七年。
而有一天忽然天塌了,上面下來一個神仙,告訴她,她其實是屎殼郎。
七年下來,她對菜雞野的感覺絕對不算差。
甚至因為菜雞野總能毫無保留地聽她抱怨,提供情緒價值,完全算是一種不同于三次元朋友的特殊存在。
可誰能想到網友面基會這麼炸裂。
“我……”季晨歎氣,“我當然不讨厭菜雞野。”
季晨又說:“可就像我和你的相處模式一樣,人總是多面的。”
“他對我的真誠可能是真的,但對外的沖動和魯莽也可能是真的。”
蘇冉在電話那頭有些拿不準季晨的意思:“所以你是……”
但其實季晨也有些迷茫,隻能把這件事代入到工作模式中:“我要重新評估程野這個人。”
蘇冉在對面甚至吃起了小零食:“具體你準備怎麼做?”
“具體?”季晨正色道,“等我跟他确認過細則……”
“等等等……”蘇冉直接氣笑了,“你拿這個當談判呢?”
“不是我說,季晨,你怎麼一遇到這種現實裡的人際關系,特别是自己身上的人際關系,就變得這麼呆呢?”
“以前對你爸媽也是這樣,你……”
“不是我說……你這時候都要挑我兩句?”季晨打斷她,“你就說這裡,别說我爸媽。”
蘇冉在電話那頭妥協道:“OK,那你就這樣理解。”
“現在他對你來說,印象分是負面轉正面對吧?”
“那他呢?他如果知道自己這麼珍視的七年真愛粉其實是個騙子,甚至是他的黑粉,他會怎麼想?”
“雖然‘菜雞野’對‘退圈姐’很好,但‘黑粉’和‘真愛粉’孰輕孰重,誰知道呢?”
“你想失去‘菜雞野’嗎?”
話聽到這裡,季晨的心似乎沉了一點。
她确實不想失去菜雞野這個朋友。
哪怕自欺欺人也好,菜雞野對于她,始終是與程野于她的意義不一樣。
“算了,”季晨說,“我再觀望一下。”
蘇冉答應下來,季晨心思也平複了。
算算時間過去了快半個小時,季晨也起身準備回去。
可才要走出小巷,季晨就被人堵在了巷子口。
“你是誰啊!”
“哪一戶的!”
“看你鬼鬼祟祟在這裡好久了!幹什麼來的!”
一個保安模樣的中年男子不由分說就走過來,上來就拉住了季晨的手臂:“你給我過來!”
季晨匆忙打量了對方一眼,卻發現對方保安制服扣子都扣錯了一顆,當即對對方的身份打上一個問号。
“我憑什麼要跟你走?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保安?”季晨皺着眉說,“我是15号的朋友。”
保安也順着季晨的視線往那邊看了一眼,直接就要把季晨拉走:“臨時編也不編一個像樣一點的,跟我走一趟,你要是真的是15号的朋友,你打電話讓他到保安亭來登記。”
感受到季晨在強烈抵抗,保安也有點不悅:“我還沒問你在心虛什麼,在那裡說什麼‘藏一藏’,我們有必要保證業主安全。”
“我不是編的……”季晨簡直無語到了極點,更對面前這個沒見過的人滿心警惕,“剛才進來的時候我登記了,15号,電話号碼我都能報出來。”
“那你能報電話号碼正好,去保安亭登記。”保安不由分說地就把季晨拽着往外走。
季晨拿起手機就準備給程野打電話,可才看到程野發來的消息,程野的聲音已經在身後響起。
“松手。”
聞聲,季晨猛地回頭。
“我是業主,15号的。”
高燒之下,程野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而或許是因為面對外人,季晨第一次親耳聽見程野的漠然與疏離。
“你如果還要懷疑,我手機給你,物業的電話就存在裡面,”程野的聲音繼續傳來,“我也好順便讓物業整頓一下你們保安的儀容儀表。”
保安聽了當即就收回了手,回神看到自己衣服扣錯了,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面前小姑娘這麼抵觸的原因。
“哎喲,這不是……”保安堆笑,“這不是看她一直躲在角落裡講電話嘛,我也得保證你們業主的安全。”
“知道了。”程野把季晨拉回來,廢話不多說就帶着季晨走回了别墅裡。
拉着季晨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程野按下遙控合上窗簾,這才薅起季晨袖子,借着燈光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季晨空手出去空手回來,一時間莫名有點心虛。
看着桌上東西被吃得幹幹淨淨,她更心虛了。
但程野卻隻是一聲不吭地替她檢查完手臂,又将袖子拉下,問她:“談工作為什麼要避開我?”
“嗯?”季晨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
可說不清為什麼,此時此刻的程野似乎還有一些仍未散去的壓迫感。
“你剛才收走我的手機,沒多久就出去了,”程野在季晨面前的地上盤腿坐下,低頭時不禁歎了口氣,“發消息你也不會,我以為……”
季晨看着程野低頭的模樣,不禁問:“以為什麼?”
就聽程野胸腔悶笑一聲,然後擡頭:“以為你看完手機,接受不了正主原本的樣子,跑路了。”
季晨神色微動:“不是,是有朋友拜托我幫他們解決一下公關問題,我怕你覺得我賺外快。”
“畢竟你是老闆,”季晨試圖将手從程野手裡抽出來,“我們是被法律約束的上下級,一般來說跑不掉的。”
可試圖掙脫的手仍然被程野握在掌心。
程野略有些含混不清的視線緊緊盯着季晨,好似能用眸子抓住季晨鏡片之下睫毛上沾染的微光。
他帶着病氣溫吞吞地笑了起來,像一隻全然無害的大型犬:“那脫離法律約束的關系呢?你想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