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小菜,兩顆水煮蛋。簡單而清淡。
“姐姐快吃吧,還熱乎着呢。”女孩嘴上催促了一句,心中巴不得她吃慢一些才好。大師兄叫她給蘇姑娘送飯她自然是樂意的,最好她回去後連早課也可以不用上了。
可惜的是,蘇窈沒能成功遂她的願。她吃得很快,并禮貌地詢問了謝迎可能回來的時間,然後送走了她。
能借住在這裡已是意外之喜了,她怎好再去麻煩别人呢。
蘇窈又默默熬過了一個白天,明月吐光時分,謝迎終于踩着月色回來了。
她步下樓梯,略顯老舊的木闆發出陣陣“咯吱”聲,宛如她忐忑絞緊的心。
明亮的燈燭在室内徐徐綻放光芒,謝迎房門未掩,似是知曉她會下來。于是,她小心翼翼借着眼前的燈火,觑見了那個闊别七年的人。
“迎哥哥。”她扶着門框,聲線中藏着點她無法控制的抖。
謝迎回身看來,昔日少年脫去青澀,向上成長的魅力使他變得更引人注目,也更加内斂了。他俊美的面上仍是一派平靜,與她目光相接時,她尋不到他眼裡久别重逢的波瀾。
她的心為之一沉,渾身血液漸涼。
“進來吧。”有些低沉的聲音,像是山川間清冽奔落的冷泉。
他住的地方不大,房間布置也甚為簡單,随意掃過一眼便能看盡。他将書案前的椅子搬來讓她坐下,他自己卻站在一旁,這叫蘇窈很是不自在。
“茶水涼了。”他冷不丁開口朝她解釋了一句。
“無、無妨。”她慌張地應道,随即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從椅子上站起來,“要不我還是站着說話吧,我不累的。”
對面的人沒有回話,她咬了咬唇,不禁擡眼去偷看他,卻剛好同他沉靜如夜的視線碰了個正着,她頓時嬌面一紅,忙不疊移開了眼睛。
謝迎也挪走目光,不再看她,背在身後的右手用力攥了攥微汗的手心。
“你家的事情,我已得知,爹娘曾在不久前傳書給我。”燭火哔剝中,他啟聲。
她眼中一暗,心底舊傷浮現,不知該以何作答。
“逝者已矣,節哀。”
他冷清的聲音在蘇窈耳際不輕不重地響起,一塊鐵制門令被修長溫熱的手掌托着,出現在她視線下方。
“這是武院門令,有了它你想出門時會比較方便。我已親自向掌教言明,你會在此借住一月,一個月之後,我送你回我爹娘那裡。”
原來他這麼快都安排好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滋生,她直直看向他,語氣固執:“不必你送,我自己也可以去。武院豈能随意離開,迎哥哥不要為我耽擱……”
他打斷她,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染上點點冷意:“孤身一人在外行走沒有你想得那麼容易,也許這一次足夠幸運,但它不是你用來置氣的理由。若真怕耽擱我,為何要來邺京找我?”
你知不知道上邺京的路不好走。
像是害怕被她發現眼底洩漏的那點緊張,他蓦地轉眸。
蘇窈的神情倏地變得蒼白:“……我隻是想來,便就來了。”隻要想到他在這裡,一路上的困難不算什麼,她怕的從來不是這些。
四周突然沉寂下來,氣氛的凝滞讓房中二人感覺仿佛有些呼吸不暢。
門外的圓月趁機又悄悄地爬高了一點。
“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終是謝迎先開了口。他轉過臉來,漆黑的眸子靜靜望向她,深深看了她幾眼,“你安心住下,這裡不會有人與你為難,我……一直在。”
蘇窈就這麼待在了天星武院,住在他的樓上。起初她認床,睡得不太适應,後來漸漸熟悉了周圍的一切,就連作息也慢慢變得與謝迎一樣。隻是他不常在屋内,白日見不到他時,蘇窈便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排解煩悶。
看書、浣衣、打理小樓前的草地花池,她甚至還想跟着廚房的掌勺師傅們學習如何炒菜。自然,最後這個她僅是想一想,因為害怕麻煩他人,所以并未付諸行動。
在武院住了十多天後,蘇窈拿着門令踏出大門,來到附近的街上随意逛一逛。當她無意撞見繡坊的招牌時,一個念頭閃着光,生成于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