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在繡坊順利為自己找到了一份“正事”來做,她順理成章地忙碌起來,連日來早出晚歸,卻剛好都能避開謝迎出去與回來的時間。
她并非有意隐瞞,隻是想着過幾日再告訴他也無妨,可她到底是低估了他對她的關注。
這一日她回來的晚了些,清冷的月光幽幽照向大地,遠處的天星武院宛如一隻龐然大物靜靜蹲在朦胧的月色裡。她趕在武院閉門前一刻回來,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太妙的預感。纖指絞緊袖口,她的步伐邁得越來越快,幾乎要小跑起來,頭頂處懸挂的竹編燈籠總會在适當的距離出現,光與暗淺淺交錯,卻都比不過停在回廊盡處的那一盞。
那盞燈籠似乎要更亮一些,耀眼奪目,由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提着長杆,明黃的光暈透出,溫柔地為她照見前方的路。
謝迎長身玉立,目色不明,一言不發地在原處等着她。
蘇窈稍微放緩步子朝他走去,腦海中不禁思索該如何同他解釋。
行上一段石階,這看似漫長的廊道終是走完了。她走到了此間最為明亮的地方,那束光一直在原地等待她。
蘇窈擡頭對上他的視線,忽覺啞口無言:“我……”
他目色幽深,語氣平靜,探不出底下的波瀾:“不要說對不起。”
她微愕,旋即敏銳地察覺出他的言下之意:“我明日也要去,不止明日,我已經答應人家了。”
“我可以替你去解釋。”
“不行。”她下意識地拒絕,視線旋即落到他的衣襟處,很快又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之後不會這麼晚回來了。這樣,也不行嗎?”
對面的人忽然沉默下來,無邊的寂靜自二人之間往外擴去,蘇窈有些害怕,目光轉移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終于讓她意識到他是一個活着的人。
所以,不必這麼擔憂,大不了她不去就是——
“還有多久?”他啟聲問道。
蘇窈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大概十多日,這副繡品不單我一人在繡,大約是很快的。”像她這般臨時找活兒的,也隻能接到這種了。
謝迎不置他言,淡淡應着:“我知道了。”
這晚散後,他們不再就此事展開讨論,蘇窈仍舊一早出去,下午在傍晚時分趕回來。她知曉謝迎肯定還在生氣,每次碰見他時,她總是心虛地不敢與他對視,而他隻默默地從她身邊路過,甚少開口。
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斜陽西墜,齊整的石闆路仿佛塗上了燦金般的色彩。蘇窈心中抑悶,沒有注意從後面追上來的蘋果臉小師妹。
丹朱奔過來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待她轉頭去看,她卻調皮地從另外一側給她遞來幾粒黃澄澄的枇杷。
蘇窈朝她笑笑,道謝接了過來。
“姐姐怎麼不開心?難道是大師兄欺負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蘇窈在石闆路上同她并肩慢慢走着,聞言搖了搖腦袋,“是我惹他不開心了。”
也許,她不應該來邺京。假如她沒來,他們之間可能不會有這些多餘的事情。
丹朱前些日子經常給她送飯,一來二往,二人逐漸熟稔,聊天時也越發随意:“怎麼會,我瞧着大師兄還是和往常一樣啊。”
她安靜一瞬,聲音輕軟地問道:“他……一直都不愛笑嗎?”
丹朱蓦然嚴肅起來:“是的,我和其他師姐妹們都嚴重懷疑他是個面癱。”
蘇窈頓住腳步,訝然看向她。
她被她的反應逗笑,捂住肚子樂了好一陣兒:“騙你的啦!大師兄當然不是面癱,就是單純不愛笑而已。”
蘇窈也跟着笑了笑,心情倒是輕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