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打你你要對不起,别人救你你還對不起,你的對不起怎麼這麼便宜?誰想要這種東西?”
徐青溪緩緩搖頭:“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徐凡默默縮在旁邊,他跟着無憂學到的聰明之處之一就是絕對不在沒把握勸住别人的時候拱火。
柳柳兒怒罵徐青溪,罵的十分真情實感而難聽,徐青溪也說不出難聽話,來來回回隻那幾句。
“我終究也姓徐”,“不要這麼說”,“你不明白的”,“我們不一樣”。
聽得徐凡心驚膽戰,心想從前怎麼沒發現,徐青溪說話這麼不好聽?
他開始真的擔心柳柳兒氣昏了頭,會把徐青溪順手宰了。
徐凡拉住族兄:“哥,你少說兩句吧。”
徐青溪低頭看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徐凡愣住了。
徐青溪的臉上流露出一種罕見于表的神情。
他眼底的情緒似乎非常痛苦,好像有一把刀正捅在身上,而他不知道該怎麼拔.出來。
徐青溪緊緊抿住嘴,不再說話了。
柳柳兒看到兩人拉扯在一起,冷冷笑道:“真是好兄弟。”
他深吸一口氣,将衣袖一扯,蓋過手腕,宣布道:“我要走了。”
徐凡愕然道:“師兄……”
不然,我怕我一不小心,想把你們兩個蠢貨一起殺了。
柳柳兒最後看徐凡一眼,飛身化光,消失于天際。
“師兄!師兄!你别生氣!冷靜了再回來!他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他不是這樣想的!”
徐凡禦劍追在下面,很快追不上了。
*
徐青溪把昨天發生的事又講了一遍。
更詳細,也有點啰嗦。
啰嗦是因為徐凡發現徐青溪在叙述時加入了大量廢話,為那群徐家人找補,然後又描描補補地說自己也有問題。
“的确是我帶了太多靈器,徐鳴力他們小組這段時間折了不少人,又一直沒有找到好些的傳承……”
徐凡用天晶劍敲他:“所以你甚至知道他們的名字。還知道他們的曆練情況。”
徐青溪道:“畢竟也是我堂弟,他們分支和西徽離得很近,我們很親近。”
徐凡真的無語了。
“親近?”他感到疑惑,指指徐青溪換下的衣服,上面的血迹與缺口還明晃晃的。
“親近?”他覺得很可笑,掀起徐青溪的袖子,柳柳兒送他的金環不翼而飛。
“親近?”他指着自己的耳朵,那裡少了一隻漂亮的小兔子吊墜。
徐凡真的感到自己無法理解他了。
“徐青溪,你眼裡的親疏是怎麼分的?是不是他們要把你殺了,你才能清醒點?”
徐青溪抱着他的劍,沉默着。
但他的沉默并不能使他喪失聽覺,于是他聽見徐凡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來。
“哥,如果他們要殺了柳柳,你也要和他們親近嗎?”
徐青溪猛然擡頭。
“不,不會的,柳柳兒是金丹期,他們怎麼可能敢……”
徐凡半跪在他面前,看着他,一雙眼睛清澈如泓,倒映着滿天星空與徐青溪帶着惶然的面孔。
徐凡問道:“那若他們要傷他,你會為了柳柳兒殺了那些人嗎?”
徐青溪踟蹰道:“這種事……不會發生的,隻要好好解釋,或者讓柳柳兒繼續藏好不就行了嗎……你,我,他們,我們畢竟都是……”
徐凡注視着族兄的雙眼中帶着一種奇異的東西,令徐青溪感到無法思考,思緒與話語都斷斷續續。
徐凡斬釘截鐵:“隻有會和不會。”
見徐青溪又一番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徐凡沒有再給他機會用語句掩蓋慌亂,隻是輕輕地說:“你知道的,柳柳兒會的。”
你受了欺負,柳柳兒會為你殺人的。
一樣的問題,柳柳兒不會需要時間去選擇,去猶豫,去支支吾吾。
徐青溪歎氣道:“我們,畢竟是不一樣的。”
“小凡,你畢竟是在外長大,不懂這種家族與血緣的關系……”
“家族培養我們,教導我們,為我們遮風擋雨,就像一棵小樹在森林中長大,我們仰賴家族,信任家族,總有一天也會成為森林的一部分。”
“我爹曾是西徽分支的支族長,我小時生過重病,躺在床上許多年。爹與娘為我花掉非常,非常多的資源,才把我養成一個好好的正常的樣子。”
他低下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總想補償你,還想把你帶回西徽麼……
“當初令尊令堂路過西徽,我恰好病發,正是令堂出手吊住了我的命。她不要任何酬謝,隻要我爹為她保守秘密,對外說是我自己慢慢修養好的。
“後來主族家老揭發你母親……說她是魔修時,我娘也悄悄帶了人想去救下,可到了族地,令尊令堂已經走了。
“再後來的事……”
再後來,徐緒光與伴侶梵渡隐姓埋名流浪天涯,死在了一個小山村裡,留下獨子徐凡孤身一人。
徐青溪也是長大後才知道這段往事,族中對這對夫妻的事情引以為恥久不提起,但他心中仍保有真誠的感激。
“我欠令堂恩情,亦欠母親、父親良多,因我之病,家族中虧損了好多年錢财。所以,我隻要好好地站在地上,能行走能修煉,我就必須記得這債。”
他抱緊自己的劍。
“有許多事,我亦沒有辦法的。
“我也真的,真的不想讓你和他傷心……
“讓你們失望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