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過的快意令褚珊珊放聲大笑,不顧餐廳裡人的異樣目光揚長而去。
天氣那麼好,泡在陽光裡便覺得渾身暖融融的,褚珊珊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氣,不顧岑學迎發來的短信,她再一次推遲了婚期。
這天褚珊珊再次出門尋找小人,卻在小區門口看見了它。
自己親手換上去的小衣服變得破破爛爛的,精心喂胖的身形也消瘦了,一看就受盡了苦。
看見褚珊珊,小人下意識張開手。
見此,褚珊珊忍不住哭了:“你這死孩子,跑哪裡去了!?”
她蹲下身,把小人捧到脖子上,感受自己脖子被扒住的熟悉觸感,感覺都輕了二兩,頓時又氣又心疼。
回到家,她拿起筷子,勺子,棉簽等想要打它屁股,最後隻是撇了點牙刷上的刷毛。
小人哇哇大哭,看着對方瘦了吧唧的樣子,眼睛也毫無光彩,褚珊珊那點氣也沒有了,隻剩下心疼。
雖然回來了,小人卻就此郁郁寡歡,褚珊珊再怎麼精心照料,它也一天比一天沒精神。
如同枯萎的鮮花,再怎麼澆水也回複不了生機。
褚珊珊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以為對方是想家了,問小人想不想回去,它卻搖搖頭。
“阿巴塔覺得好痛苦。”
聽着那細若蚊蚋的聲音,褚珊珊愣住了。
她喃喃道:“你這麼大點人,知道什麼是痛苦?”
她怔怔,望着放在枕頭上隻有一點點大的阿巴塔,眼淚卻落了下來。
她為阿巴塔的痛苦而痛苦。
那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小人突然恢複了精神,坐起來吃了兩塊褚珊珊喂給它的水果,阿巴塔拍了拍褚珊珊的肩膀,說自己要回家了。
褚珊珊以為對方終于想通了,很高興,她早就訂好了機票,打算等訂婚宴一結束就帶着小人回厄裡姆去。
小人最近的狀态很差,也許回到那個誕生的地方能找到對方衰弱的原因,令它重新恢複健康。
“好呀,等後天珊珊就帶阿巴塔回去好不好?”
岑褚兩家的訂婚宴就在明天。
褚珊珊已經等不及了,她告訴阿巴塔等一切結束自己就會一直陪着它,而小人隻是哀傷地望着那雙興高采烈的黑眼睛。
阿巴塔的痛苦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跟褚珊珊根本不可能,但他又是如此愛着這個任性的大人,他對她的愛即是男人對女人的愛,也是孩子對母親的愛,因而純粹、熱烈、深刻。
隻可惜它永遠也無法得到褚珊珊對等的愛,誰讓它隻是一個小人。
一個渺小的連承受這份愛都已耗盡心力的小人。
褚珊珊笑着,轉過身,繼續切水果,聽到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謝謝你的照顧。”
那聲音很像阿巴塔,又有點不一樣,還沒分辨出哪裡不一樣,褚珊珊就感到自己的臉頰被一隻小小手摸了兩下。
“癢,阿巴塔。”
褚珊珊笑了笑,下意識說道,但一回頭,發現阿巴塔依舊躺在枕頭上,那雙翠綠的大眼睛阖上了。
褚珊珊查看明天的安排,思索着能不能把前往伯明納的航班再提前一天,幹脆把流程都提到上午好了。
她切着水果,哼着歌,想着伯明納那邊的手工藝品很貴,還是在國内買好微縮玩具帶過去,還有前幾天她剛讓人重新翻修過的小小玩偶屋,也要帶過去,阿巴塔最喜歡這個漂亮房子了。
她把水果端到枕頭邊,輕聲呼喚着阿巴塔,起來吃飯了,還用手指咯吱它。
阿巴塔沒有反應。
它死了。
褚珊珊拿出手機,查看明天的安排,把前往伯明納的航班又提前了一天,訂到了今天下午,随即又取消。
水果不新鮮了,又重新切了一盤。
再次回到床邊,她把耳朵貼到阿巴塔的小肚子上,輕聲呼喚它,聽到卻是一片死寂。
褚珊珊的手抖了起來。
她仔細檢查了阿巴塔的屍體,沒有任何外傷,小肚子也鼓鼓的,那是死前她喂給阿巴塔的水果。
她試圖給它做胸外按壓,人工呼吸,但小人的身體卻越來越涼。
她把小人涼透的屍體捧到脖子上暖着,又抱着它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甚至把它放到玩偶屋的床上。
确認阿巴塔真的死了,褚珊珊陷入了混亂。
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正在用吹風機吹它。
風力太大,小人的屍體飛起掉到地上。
看着這一幕,褚珊珊覺得天都塌了。
她瘋狂道歉,又把小人的屍體放在嘴邊吹吹:“痛痛飛。”
但很快她就想起小人已經死了,而屍體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抱着小人躺到了床上,手機不斷地震響,褚珊珊想起今天是她的訂婚宴了。
但她隻覺得疲憊,小心翼翼地把小人籠在臉邊,褚珊珊閉上了眼。
朦胧中她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跑到了自己床頭,小手“啪啪”打着自己的臉:“珊珊!快起來,我肚子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