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潤知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天演閣除了陸南華和幾位副閣主,其餘的皆是一群吃皇糧的廢物,用丹藥和心法堆起來的半吊子,怎可能制服那發狂的陸南華?
劍尊必然是出了力,可裡頭多的是古怪的打鬥痕迹,王潤知總認為應該還有一個修為高的人在場。
會是誰?
他目光一轉,恰好撞上臉色晦暗的黑衣魔修。魔修一張俊臉活脫脫被冰凍住了,看得王潤知心頭一寒。
好生奇怪,瞧見這魔修他就頭疼,王潤知索性挪開視線,落在一旁白衣劍尊的身上。
劍尊雖也不大高興,但仍朝他行了個賞心悅目的道門禮,他注意到劍尊腰間的佩劍變成了兩把,多出的那把劍古樸中透着詭異。
王潤知覺得那把劍眼熟,連忙上前回禮問道:“多虧劍尊相助,不然天演閣的事一團亂麻,我等連個頭緒都無。說起來,劍尊何時又佩了把新劍?”
“此劍是陸南華的遺物。”睢無極取下“銷魂”,展示給王潤知,“陸南華……已經隕落了。”
“我曉得了。”王潤知唏噓不已,一代風雲人物隕落後隻剩把劍,即使生前作惡多端,真死了倒也讓人覺得惆怅。
他欲接過劍,不料手才碰到劍鞘,一股鑽心的森森寒意自劍上傳來,王潤知吃痛,手一松,“銷魂”眼看就要掉下去。
睢無極眼疾手快撈起“銷魂”,面露歉意:“我一時疏忽,忘了‘銷魂’認主,王大人可有受傷?”
“沒啥事。”王潤知擺擺手,他的掌心有一道被“銷魂”凍過的痕迹,不算嚴重,“隻是劍尊不愧為道門第一劍修,我素來聽聞陸南華的佩劍暴虐,沒曾想到了劍尊手裡,倒是服帖得很。”
“銷魂”出世至少兩千年,但許是殺孽重,其中劍靈脾氣暴躁,極難馴服,非主人不可觸摸。但在睢無極手上,“銷魂”乖巧溫順,看不出此劍曾經碎人魂魄的迹象。
睢無極解釋道:“不瞞大人說,我幼時被師尊帶着識劍,認得多了,身上劍靈的氣息也重,有時會被劍當成同類,‘銷魂’或是此類情況。”
當然,也可能是沾染過他的魂魄。劍修的魂魄至陽至剛、至純至粹,一些偏陰的劍靈天生親近這樣的魂魄。
“原來如此……這把劍叫‘銷魂’?”王潤知拿不準該如何處置這把名劍,隻好拜托睢無極,“勞煩劍尊先替我收着,待會進宮面聖,再交由聖上定奪。”
睢無極應下,攜着兩把劍跟在王潤知後頭,天演閣和皇宮的距離也就二裡路,現下道路被烏衣衛、金吾衛封住,他們步行進宮也不怎麼費時間。
睢無極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淺笑道:“你不是說要保護我的麼?怎地還落在後頭了?”
這話調侃意味十足,畢竟先前他和岑夜明的氣氛僵硬,他又不是個固執的師兄,素來不喜用長輩身份壓着師弟妹低頭。師弟不高興了,他不介意說幾句玩笑話緩和一下關系。
被調侃的岑夜明神色不明,聞言他還是貼近了師兄,擺出一副護衛的姿态。
不情不願,但聽話。
見比以前高出許多的師弟朝自己靠近,睢無極竟有些微妙的局促:“不過你在塔頂時說得對,我不能再把當成你小孩子看了。”
“那師兄以後要如何看我?”岑夜明的眸子幽深,流露出某種古怪的期待。
睢無極想了一下,認真道:“自然當你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師弟。”
師弟眼裡的期待退散了個徹底,也沒再說話,始終離着睢無極半步遠,直到進了皇宮才拉遠距離。
今日不上朝,才卯時一刻,新帝已梳妝整齊,站在城門上遙望天演閣。她雖個子不高,腰背卻如青松挺立,一派少女皇帝的威儀。
新帝面色沉靜,問道:“昨夜天演閣究竟發生了何事?”
睢無極便把昨夜的事細細說來,摘去與師弟相關的部分,他先描述陸南華自煉成塔、豢養怨魂一事,包括太/祖年間張文九族慘死的真相,其中的驚心動魄聽得一旁的王潤知眉頭直皺。
最後,睢無極說到天演閣下的那處天道陰影。
“天道的陰影?”李天婳神色嚴肅,“此物可會威脅到京城的安全?”
“目前看來,它不斷吸取周邊的靈氣,百年内并無威脅,若年歲一長,恐怕釀成大禍。”睢無極歎道。
李天婳繃緊的身子松泛下來,臉上浮出饒有興味的笑容:“這東西稀罕,要是能為朕所用就好了。睢劍尊,願不願同朕做個交易?”
我就知道……睢無極腹诽,新帝對任何事都有強烈的掌控欲,一旦知曉碧潭的存在必然生出占為己有的心思。
但和天道相關的事物,怎是凡人可控的?陸南華作為修士,都逃不脫碧潭的迷惑。
睢無極盡量委婉道:“此物危險,陛下,還是讓道門的修士處理比較妥當。”
“天演閣裡的修士又不是廢物。”李天婳白皙的臉上露出不滿,“你在正明局前隐藏此事,朕幫你平反前世的冤案,如何?”
“不如何。”睢無極很是無奈,“實不相瞞,我也不願讓正明局知曉碧潭,但公務在身,要完完整整寫下陸南華的一生,繞不開碧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