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乘,吩咐下去,韓府上下每一人,我要一個一個地審。”丢下這句話,賀昀昭冷笑一聲,正待出去,突然又折返回來,俯身問花紅:“你方才說,去求夫人那日,碰見韓中丞,見他煩得很?”
花紅忙點頭:“是,奴婢記得清楚,老爺那日負着手,一邊同夫人說話,一邊在屋中踱來踱去。一聽到奴婢求見,抓起案上的茶盞就砸了過來,大喊了一聲‘滾!’”
“那這段時日以來,你可還留意到其他異常之狀?”賀昀昭盯着她。
“這……”花紅思量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奴婢不清楚,隻知自那日後,老爺便鮮少出門了。不過,那應當是奴婢下藥的緣故吧?”
正當這時,門外傳來一聲細響。
聶枕月當是高乘回來了,轉頭一看,頓時僵住了——
那門不知何時被悄悄阖上了,而一灘油狀液體正透過門下縫隙,慢慢滲進來。
賀昀昭早反應過來一步,縱身一躍,擡手推向那門,隻一下,便察覺到了異樣。
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他眯起眼,又用力一推,木門紋絲不動,緊接着,門外突然傳來“嗖”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抛了進來。
隻聽“啪”地一響,一團火焰在地面炸開,仿佛猛獸頃刻間張開血盆大口,頃刻間,火焰順着油迹瘋狂竄進屋内,翻騰着攀上門框,熾熱的氣陡然撲面而來。
聶枕月瞳孔微縮,迅速捂住口鼻,驚道:“是桐油火,遇風燎得更快。”
花紅尖叫出聲,想起身,可手仍被綁縛着動彈不得,不由得面色煞白。
聶枕月一手捂着自己,另一手一把将她從地上拉起,然後迅速松開手,覆上花紅的口鼻。
賀昀昭咬牙低咒一聲,面如寒霜,飛身一躍,躲開了撲上來的火舌。
這火燒得太快,顯然是有備而來,根本不給他們從容思考的時間。賀昀昭一個翻身躍上桌案,掃視四周,腦中飛快運轉。
“窗戶。”
他一個字出口的瞬間,已然擡腿踹向最近的窗棂。木框在沖擊下猛地一震,卻未碎裂——這窗戶被加了木條,平日是防賊,如今倒成了他們的困籠。
賀昀昭目光一冷。
“都讓開點。”賀昀昭嗓音微沉,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急迫。
聶枕月拉着花紅後退一步。
接着,賀昀昭身形一動,猛然發力,重重一腳踹上窗框,“砰”地一聲,窗棂瞬間炸裂,破口處的木條還未完全燃燒,帶着焦黑的裂痕,搖搖欲墜。
外頭是後院,夜色沉沉,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出去!”他低喝,率先翻身而出,站定後伸手欲拉她二人。
聶枕月手一伸便拽起花紅的胳膊,将她一把推了出去。花紅險些跌倒,踉跄幾步才站穩。
賀昀昭眼神一掠,看向她身後的聶枕月,然後回過神,一用力将花紅拽了下來。
然而花紅剛落地,身後的火焰便猛然翻騰,一聲巨響,房梁塌陷,烈焰如困獸般沖天而起,幾乎吞噬了整個柴房。
柴房裡本就堆滿了柴火,又被人在房外澆了油,燒得實在太快了。
賀昀昭瞳孔猛地一縮,低聲罵了句,疾步繞到正門,擡腿一腳踹開,毫不猶豫地再次沖進了火海。
火光之中,他擡起手臂捂住口鼻,躲避着砸下來的房梁,遊目四顧。
沒有。
放眼望去,不見人影。
賀昀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情急之下放下手臂,正欲喊她名字,卻猛地吸進幾口濃煙,彎腰劇烈咳嗽了一陣。
待終于平息,他直起身子,一眼看見對面有一人沖他跑來,手中高舉着什麼。
火光焰影前,她面紗松落。那紗下露出的面頰上沾了灰,卻也絲毫不掩清麗容貌,反而更顯鳳眸明亮,眉目清絕。
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
哪裡醜了?
賀昀昭腦海中一瞬間反應出的竟莫名其妙是這句話。
“大人!我找到了這個!”
“你是不是活膩了不要命了!?”
聲音同時響起,一喜一怒。
火焰映着二人的身影,搖曳不定。
“先走再說!”賀昀昭俯身撿起面紗,狠狠塞她手中,然後一把抓起她手腕,向外沖去。
二人沖至門外時,韓府與弭劫司衆人早已圍在外面,驚慌失措地亂作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