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阙翻了個白眼:這東西他沒玩兒過,你還沒玩兒過?人家刷桐油都隻刷靴子外頭,燕郎君刷桐油那叫一個大方,裡外都刷,嘿!
白陽來招呼大家:“蘇善已經在等了,我們先去吃飯再說。”
郎朗星空下微風拂面,神完氣足的幾個人開心地吃着熱騰騰的飯食,烤餅陪着醬菜與烤肉,雖然這一頓沒有熱湯,但出來已經三次了,這麼多時日一來,大家也都習慣了這樣的飲食。趁着人齊,白陽來将接下來的計劃大緻說了說。
現在這個宿營地不算太合适,他們需另覓一處更合适的地方作為長期駐紮的營地,一來在進峽谷之前,他們還需要幾天的時間做一下準備;二來下峽谷尋路不需要所有人一起去,白陽來預備隻帶少量精銳以保證尋覓速度,待找到目标地點、确定了安全路線再拔營一同前往不遲。
除了合适的營地,拼地圖是最緊要的事情。九格地圖已經全部畫了出來,蘇善看過白燕二人重新謄畫的圖,已經确認了地圖的準确性,接下來就是要将它們拼成完整的一張,然後從中找到通往藏寶的路。
叢英問:“那桐油呢?”
蘇善不解:“什麼桐油?”
叢英拿過那個小罐子說:“這個桐油刷在地圖上能讓地圖防水。”
蘇善一聽果然與叢英的反應一樣,說:“噢,那我們要刷的吧,白将軍不是說下面有霧就有水嗎?”
好的,現在不但要拼地圖還要刷桐油了,那就更需要時間了。
燕昭鵬問:“我們的糧草帶夠了嗎?若是尋到了路要下去的話,能支撐多久?”
白陽來給出的回答令人安心:“目前我們的糧草尚能支撐一月有餘,暫時還不必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他接着說:“這也是我想尋一處合适的地方建固定營地的原因之一。若是能如此,我們就可以将辎重都存放在營地裡,一邊畫圖、刷桐油,一邊以營地為基礎下峽谷探路,兩不耽誤,這樣等地圖完成、尋路線确定也能輕裝前行,衆位覺得如何?”
這樣安排可謂兼顧周全,自然無有不好。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燕昭鵬說:“你定是要領着人下去探路的,那我就負責協助蘇善完成地圖吧。”
關阙挑了挑眉,神色怏怏語帶擔憂地說:“郎君千萬仔細自己的身子,咱們這金尊玉貴的可經不起再熬夜了,若是讓家主知道您為了畫圖曾徹夜不眠,那我們這些跟在您身邊的人可就都要被換了去了。”
燕昭鵬笑道:“關大夫這話說的哀怨,如今我都大了,父親哪裡還會随意換我的身邊人?更何況是你這樣的要緊人物。放心,我有數,既然身體漸好了,那偶一任性便也是不礙的。往後幾日該如何調理将養,我都聽憑關大夫安排可好?”
關阙心中嘀咕:“你身體不好的時候也沒少任性。”,不過既然燕昭鵬已經如此保證,那他也不必再做作姿态,從袖中掏出早已寫好的藥方遞給燕昭鵬與白陽來過目。這張新方子是針對燕昭鵬現在的情況開的,跟以往大不相同,關阙說:“白将軍之前提到峽谷中有水氣,但上面又相對幹燥,這個新方子在補養的同時還能幫助郎君适應上下不同的環境,以免乍然由幹處到濕地引起不适。”
白陽來贊道:“關大夫想得周到。”
關阙略一低頭道:“分内之事,該當的。”他擡起頭繼續說:“白将軍這次就跟郎君一起喝藥吧,兩位公子與其他将士們的湯藥我也會一齊預備的。環境變化太大,咱們都需要盡快适應。”
白陽來僵住,他不喜歡喝藥。雖然跟燕昭鵬在一起免不了替他嘗藥試溫,但,白陽來隻喜歡藥材香厭惡藥湯的味道。他處理這種厭惡的辦法是盡力讓自己身體強壯不生病,可這一次是為了預防萬一,燕昭鵬拍了拍他的肩權做安撫。白陽來性格内斂,情緒不願外露,因此他的很多反應隻有燕昭鵬懂。
叢英直覺喝藥不是什麼好事,因問:“我們也要喝嗎?”
關阙說:“大家都喝,我也喝。”他看了看燕昭鵬與白陽來,對叢英說:“放心吧,不會很苦的。”
但白陽來怕的不是苦,而是湯藥的怪味道。
蘇善現在一心隻有地圖,對其他全不在意,見大家都在說别的,忙将衆人的關注導回正題:“吃飽喝足,我們開始拼地圖吧。”
一共隻有九格地圖,應該是好拼的,隻是,原來的問題依然存在,他們的地圖畫得不太好,即使白陽來與燕昭鵬算得上略有書畫功底,但看慣了潤和大營繪圖高手們所繪地圖的兩人,對自己親手畫的圖是極看不上的,隻是受當下條件所限“勉強一用罷了”。
此時的白陽來、燕昭鵬與蘇善、叢英都以為他們拼地圖拼得困難是因為自己畫圖畫得不好。
叢英閉着眼搖了搖頭說:“不對不對,我覺得不對。”
白陽來、燕昭鵬和蘇善同時歎了一口氣停下來看着他,等他說話。
叢英睜開眼睛用力瞪了瞪,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這裡,隻有九張圖,而我們,一共四個人,怎麼就能拼不出來呢?”
蘇善說:“我拼出來了呀。”
燕昭鵬也說:“是你拼不出來吧。”
白陽來沒有說話,但他也是拼出來了的。
叢英眉毛眼睛都要皺到一塊兒了,他忍無可忍地哀叫道:“你們三個人三種拼法,每一種都不一樣!這跟拼不出來有什麼……”他張開五指向着另外三人搖了搖:“不不不,還是有區别的。這還不如拼不出來呢。”
三個人,三種不同的拼法,哪一種都說得過去,因此無法确定究竟哪一種才是正确的拼法。
正好關阙将熬好的湯藥給四人送來,看着他們喝藥的同時順便囑咐道:“這兩日郎君和公子們耗神耗力得都有些過了,今晚喝完藥就早些休息吧。白将軍既已對近日的任務有所安排,那各位且待明日頭腦清明時再來思索豈不更好?”
他話音未落叢英便迫不及待地表示贊同道:“對對對!關大夫說得太有道理了。喝藥喝藥,咱們現在就喝藥。”
白陽來目光涼涼,看着端起藥碗的叢英滿是同情;燕昭鵬聞着藥味兒在腦海中判斷着新藥的味道;蘇善好奇地看着淺色的湯藥。而叢英捧起碗就大喝一口,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噴了出來。
關阙機敏地躲開,站在車旁一邊笑一邊搖頭:這一口噴出來隻怕就浪費了一半,還好他早有準備多熬了一些。
蘇善臉色一變問:“你怎麼了?這藥很苦嗎?”
叢英咧着嘴伸着舌頭說:“酸的!”
白陽來忍不住閉眼側頭,全身都在拒絕,他就知道會是怪味道。
喝完藥,拼不出圖或者說對拼出的全圖無法達成合意的四個人決定聽大夫的話先睡覺,明天再說。
白陽來與燕昭鵬回到自己的馬車,車内已經整理好可以直接休息。二人簡單地洗漱後躺在馬車上,四下無人的草原如果不刮風就靜的沒有一點兒聲音,守夜的侍衛走動時細微的腳步聲在這樣的環境中聽得格外清楚,卻讓人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燕昭鵬問:“你在想什麼?”
白陽來說:“我在想,這世上不論什麼事情都必定要自己親身做了方知難易。”他設想過許多可能發生的困難,獨獨沒有想過地圖竟然會是阻礙他們前進的難題。白陽來在黑暗中微側一點頭問:“你呢?你剛才在想什麼?”
白陽來這一問讓燕昭鵬突然發現自己今天其實過得很開心,于是說:“我剛才在想,咱們的馬車從前是不讓别人上來的,可這一次,叢英一趟一趟地跑來我好像也沒覺得怎麼樣。”他感覺在不知何時,自己好像比過去寬容了許多,還有更令人發自内心感到高興的是:“從前在府裡的時候,我哪裡敢想我能在這無邊無際的草原上跑跑繞繞的呢。可是這一次,我們趕路、熬夜,一起畫圖,我都沒事兒、我完全沒發病、沒有支撐不住,還能與你們一樣吃飯睡覺!”這可真是太好了。
白陽來在黑暗中點頭,燕昭鵬信心滿溢地說:“如果這一次我們完成任務回營之後我都還是好好兒的,那我想咱們可以給父親寫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了。”
白陽來想到關阙說過的獅王寶藏中的秘藥,志在必得的心意比過去更堅定了:“會的,一定會的。等咱們回去就給大人寫信,以後九州四海都任你來去了。”
燕昭鵬想象着那個場面,心中喜意泛開甜得不行。雖然前路未知,但心中滿是希望,前路縱然艱險也令人向往。
翌日,白陽來帶精兵下峽谷探路,其他人留在上面繼續拼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