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似是見她有些敷衍,謝硯失了興緻,不再看她,偏過頭去拿茶盞。
一時間房間靜悄悄的,隻有時不時拂過的桂花香讓薛奉鸾感到時間在流逝。
“是天冬和茯苓沒照顧好你,理應受罰。”謝硯看着碗蓋,眸中風輕雲淡,近無任何情緒。
這似是殺雞儆猴給她看,這人哪是不悲不喜,分明喜怒無常,根本摸不透。
薛奉鸾不忍她人代己受過:“謝公子,你還是罰我吧。”
“罰你?”謝硯又掀起眼簾,神情倨傲。
薛奉鸾不喜這般。
薛夫人從小就教她們,身為女子不能鋒芒太過,日後嫁到夫家要謹言慎行,一切以夫君為先。
當然,她對父親便是這般。
“自我嫁你父親以來,便為薛家殚精竭慮數十載,你們既是薛家血脈,更要榮辱與共。”
在母親的眼裡,與已逝的父親夫妻一體,家中榮辱系于她一身,可她本不姓薛,薛家的一切與她何幹?
為何嫁入夫家,就算是夫家的人,難道不能是自己嗎?
若是薛家真的沒落了,她亦能有法子養活姐姐和母親,為何要靠謝家,她本不在意這些,隻在意亂世之中母女三人能否安好。
她不是來找謝硯求和的,可謝硯這麼居高臨下,竟讓她真的生出這樣的錯覺來。
偏生謝硯救了她的命,以至于她不能對他惡言相向。
明明隻是想尋姐姐而已,一路上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讓她厭煩疲倦。
“沒錯,罰我。”薛奉鸾看着他,多了幾分破罐破摔的意味,“是我打暈她倆逃出來的,謝公子這般拐彎抹角,不就為殺她們的雞儆我的猴嗎,那為何不直接沖我來呢?”
謝硯同她對視,眸光竟如此柔和,薛奉鸾更不知他是何意。
“因為我不是謝家人,”見他不言,薛奉鸾替他作答,“所以你無權動我,既然如此,又為何将我囚于謝宅?”
半夏上前拉走她:“小姐請早些休息吧。”
見謝硯要這般沉默下去,這對峙什麼都得不到,薛奉鸾沒了耐心,隻微微欠身,便任憑半夏拉着自己離開。
走到院門口,半夏才稍稍松懈,突然跪下,令薛奉鸾措手不及,忙蹲下扶起她。
“半夏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半夏被她扶起,便滿懷歉意道:“小姐,我要替少爺對你道歉。少爺從小體弱多病,從前尚有老爺和夫人關切,可自老爺和夫人去世後,他才性情大變,變得多疑擰巴,再加之操心謝府各種事物,便成了這樣,可他确是良善之人。”
擰巴是挺擰巴的,至于良善之人,薛奉鸾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那是他的錯,你同我道什麼歉?你隻是他的丫鬟,又不是他本人,誰的錯誰擔着。” 薛奉鸾輕拍半夏的肩膀,試圖安撫她。
“我也要同小姐道歉,” 半夏一個欠身,接着說,“小姐身上的疑點實在太多,不能确信您就是薛家的小姐,因此也同少爺一起做了這些事。”
薛奉鸾心下一暖:“可即便如此,你也替我安排得十分妥帖,我還要感謝你呢。”
“小姐這話說的,真是讓我慚愧。” 半夏笑了笑,似乎有些許腼腆。
“對了,”薛奉鸾有些緊張地握住半夏的手腕,“謝公子還要罰天冬與茯苓嗎?可明明是我将他們打暈。”
半夏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小姐不必憂心了,公子隻是吓唬您罷了,再說今日公子心情好,更不會罰她們。”
心情好?謝硯方才的樣子可不像是心情好。
薛奉鸾實在不知該說什麼,這謝府實在是太古怪了,就連最溫柔的半夏都是那麼古怪,或許自己得尋一個機會逃出謝府。
可謝家卻有人脈,能助他尋到姐姐,這下更讓薛奉鸾犯了難。
“那薛小姐您來江陵真的隻為了尋找令姐嗎?” 半夏的問話恰巧接上她的思緒。
薛奉鸾點頭,姐姐的送親隊伍出行隻有一月,在江陵失去蹤迹的消息同着謝家的退婚書一同送來。
見她沉默,半夏又補充:“黃連說若您真是薛家小姐,那入江陵定是來找少爺求和的。”
薛奉鸾解釋:“恰好家姐消息是從江陵傳來的,我已被退親。為何還要求着那人娶我呢?”
半夏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半夏姑娘,你對你家少爺很是忠心,”薛奉鸾早已看透她,“想必你是為了你家少爺來套我的話吧。我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也願你能完完整整回去複命。”
半夏見自己被看破,瞳孔微縮,一時間語無倫次:“不、不是,薛小姐,我……”
“我知道,”曆經近乎三月的逃亡。讓薛奉鸾的内心平靜許多,“我信你說你家少爺是良善之人,請你轉達他——我确是薛奉鸾,若他願意好好坐下來同我說,我随時恭候。”
半夏朝他福身,算是默認,然後一溜煙跑的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