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聽聞”是聽誰說,已是昭然若揭。
薛奉鸾一個眼刀掃過天冬,天冬卻别開臉權當看不見。
茯苓不顧腳疼,一蹦一跳地竄過來,一副八卦狀。
薛奉鸾被圍了一圈,實感無奈:“半夏姑娘怎麼消息這般靈通?”
“何止我消息靈通?這事連少爺都知曉了。”半夏語氣揶揄。
薛奉鸾沒想到天冬洩露消息竟如此迅速,還驚動了謝硯,她本想嗔怪天冬,但她是謝府中人,忠于謝硯亦在情理之中,便就此作罷。
若天冬已将此事告知他,定然将談話内容和盤托出,她不能任憑誤會橫生。
再者,為着離府之事,也為當面緻謝,她決心先去尋謝硯。
藥味幽幽地從他的院子裡彌散而來,薛奉鸾還未近前,鼻中便被那氣味占據。
她直覺不對,這味道相較于前日更濃烈,她雖不通藥理卻也曾聽聞,越是猛藥熬出的藥味便越濃。
難不成他的症狀又嚴重了?
才近房門,薛奉鸾便能聽到他綿綿不絕的咳嗽聲。
“薛小姐來了?”謝硯見她的身影出現,忙正坐起。
這人面色更是憔悴蒼白,唇上更是半點血色也無,可眼中氤氲的水汽随着眼簾波動,顯得他惹人憐。
薛奉鸾不禁想起“病美人”一詞,心中對他的芥蒂竟消了大半。
她忍不住關切道:“謝公子的病可是又加重了,為何不請郎中?”
“無礙,”謝硯靠在椅子上,“每逢秋冬便會如此,我早已習慣了。”
他是那般脆弱無力,薛奉鸾竟沒由來得生出幾分憐惜來。
半晌她才回過神,憶起正事:“我思量許久,還是不忍叨擾謝公子了,會在江陵尋一處住下。”
“你便這般想離開謝府嗎?”
不知是否為錯覺,謝硯看着又委屈又低落,那憔悴的病容到讓薛奉鸾生出幾分愧疚。
“謝公子助我太多,恩情此生無以為報,”薛奉鸾解釋道,“況且自我來此,公子便開始抱恙,每況日下,我實不願因我引得公子纏綿病榻。”
謝硯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這分明同薛小姐無關,我違背盟約又冒犯薛小姐,心甘情願借此以償。”
見他撐着病體這般堅持,薛奉鸾倒不便再說離開了。
“還是說薛小姐信不過我,卻信得過那位公子?”
他問得突然,薛奉鸾也否認得及時:“并非如此,我想自力更生,與信誰無關。”
“既然如此,薛小姐還是留下來吧。”謝硯的神情真摯。
她便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
就在她答應後,謝硯便容光煥發不少。
薛奉鸾不禁埋怨自己竟不能免俗。
美色誤人!
晚膳時分,薛奉鸾被天冬帶到正廳。
謝硯坐于圓桌正中,她則被安置于他的一側。
半夏、天冬與黃連則在一旁的八仙桌處坐着用膳。
薛奉鸾望着桌上十多盤馐珍,每一盤都那般精緻,菜也如同盤中點綴。
這一路除了潼南客棧的踐行飯,也未吃過什麼好菜,這菜看着色香味俱全,家中的飯食都不如這般精細,可薛奉鸾總覺得填不飽肚子。
這一路走來每日耗費太多體力,胃口也打開了。
她剛欲拿起筷子,謝硯便隔着衣袖反手壓住她的手。
這人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薛小姐别着急,還有一位客人呢。”
一生面孔的下人領着一人走進來,薛奉鸾定睛一看,這人不是聶從雲嗎?
她看向謝硯,眼中滿是震動。
謝硯也不接她的眼神,而是對聶從雲熱情相待:“某從未聽說薛小姐的友人也入了江陵,怠慢了公子,還請見諒。”
“某”?
薛奉鸾更覺摸不透他了。
聶從雲向他抱拳:“我與薛姑娘隻是萍水相逢同遭難,便同行一段而已,所幸她以尋到夫家,也算是不負了。”
“是嗎,”謝硯的狐狸眼看向薛奉鸾,“薛小姐真是這樣說的?”
薛奉鸾頓覺如坐針氈,便往後靠了靠,又覺如芒刺背,坐也不是靠也不是站也不是,隻能随意夾起近處的菜,以掩飾尴尬。
謝硯笑眯眯地看向聶從雲:“這位公子,想是你誤會了,某同薛小姐早已退親。”
聶從雲的眼神在二人之間流轉:“她不就是因被退婚,來江陵同你議親的嗎?”
謝硯聞言,面上的溫和神色瞬間崩壞,猛地轉頭看向薛奉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