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是否他們太過老成的緣故,那微變轉瞬即逝。
賀太公右手邊的那位笑着說:“你既是謝公子的娘子,二人便是一體,謝誰不一樣?”
薛奉鸾微微蹙眉,眼中是煩悶:“我是我,他是他,自然是不一樣的,既是一體,為何是他包含我,而非我包含他呢?”
她顧不上看察謝硯的神情,因為山水堂中隻剩下男性長者,此言一出衆人皆是對她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厭煩。
這一路上,她本心确為自保,可她并非謝硯的妻子,即便如此,這些人仍将他們歸為一處,在他們眼中她就以是失去姓名之人了。
若是往常,薛奉鸾隻會暗暗将不滿吞下,息事甯人。
可她堅信,這賀家未來一定是賀照的,所以她便不再懼怕。
“再者,既然你們管不到這婚事,之前又為何橫加阻攔?”她又一針見血地提出此問。
賀太公雖面上不顯,但渾厚的聲音已彰顯出他的怒意:“薛家丫頭,違信背約的可是你們,賀家并不計較,反而願意再接納,你們卻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奉鸾氣得不行,語氣輕蔑又嘲弄:“你們自己也瞧不上賀公子,嫁給他有何福可言;說我們違信背約,‘信’在何處,‘約’在何處?”
那白髯太公眼底已是黑壓壓一片,就這麼靜靜地望着她,卻突然咳嗽起來,衆人将他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水菱也忙上前去查看。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水菱突出重圍,走到薛奉鸾跟前:“薛小姐還是快些走吧,太公被您氣得不輕呢。”
她話雖這麼說,但俨然是高興的模樣。
薛奉鸾還想問些什麼,謝硯便上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拉走。
被拉着的人一步三回頭,那水菱的臉上分明是在笑。
她有些納悶,但已是走到祠堂,那賀公子見到她如同見到仇人,要不是賀太公下了令,他定會立馬跳起咬自己一口。
薛奉鸾也不甘示弱,朝賀均呲牙。
這一幕令謝硯忍俊不禁,輕輕地笑了一聲。
因為這聲音太過清晰,薛奉鸾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便回頭看了謝硯一眼,見他真在笑,有些惱怒。
“你為何發笑?”
謝硯半晌才收斂了笑容:“方才的薛小姐甚是可愛。”
薛奉鸾的第一反應是,這人不正常。
不過念及他也為姐姐與賀照說話,她便不再計較這些。
“其實我很是好奇,你與他們立場相同,為何要為我幫腔?”出了祠堂,她便忽略了賀均那如惡犬般的眼神,想起令賀均如此的“始作俑者”,她也很是奇怪。
謝硯的眼簾半遮眼眸,襯得他的眸色很是溫柔,那睫毛如同蝴蝶振翅,薛奉鸾的心也跟着振動。
他的語氣就像是将此事看得同吃飯喝水一般平常:“我隻是身子不好,并非不清醒,你同薛大小姐的想法我知道,你們與賀小姐廊下的談話我也聽過,這幾日聽到的看到的難道還不足以有所抉擇嗎?”
這話說得有些急了,甫一說完,謝硯就猛地咳嗽。
薛奉鸾輕拍他的背為他順氣,對他的話也不免動容。
這一路上,聶從雲幫過她,霍烨放過她,但是隻有謝硯能在聽到她的話後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此人難得,此種情意更是難得。
他或許是真的把自己認作妹妹……吧。
這個朋友沒交錯,這個義兄更沒認錯。
令她也不得不真心實意地對他說:“多謝你,謝硯。”
謝硯尚未緩過來,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這謝得很是古怪。”
“先前你我隻是以義兄妹的名義同住謝府,但總歸并非如此,外人難免有許多不解,可如今我不想這樣了。”薛奉鸾認真地看着謝硯。
謝硯聞言,眼中像是盛了一抔星河,看着她的眼神溫柔地要滴出水來:“那薛小姐……奉鸾的意思是?”
她莫名有些心虛,自己竟要辜負這一汪星河了。
“此事了結後,回到江陵,我能否認你為真的義兄?”
此言一出,謝硯的眼中頓時沒了光,也暗了臉色。
他的嘴又張又合,最後隻說:“那是之後的事,天有些冷了,我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