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又歎了口氣,大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話音剛落,便有一年紀小的丫鬟從角落蹿出,恭敬地低頭站在二人身前:“薛二小姐是有何事嗎?”
薛奉鸾也很是慌亂,指着賀照急道:“快叫人來救你家小姐。”
那丫鬟探頭瞧了瞧自家小姐,見狀也是吓了一跳:“小姐這是怎麼了?”
人命關天,這丫鬟卻半分緊迫感也無,薛奉鸾怒道:“先找人來!”
那小丫鬟被吓得就要哭出來,薛奉鸾也自知太過,正想好好道歉,那小丫鬟卻跑遠了。
再然後,便是帶着五六個人過來,幾人擡着一塊方闆,七手八腳地将賀照放上去,又将二者擡起來。
薛奉鸾指揮他們往賀照的院中送去,那小丫鬟在一旁小聲說:“我去請夫人來。”
還不等薛奉鸾說話,小丫鬟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她便跟着這些人回了賀照的院子,直至賀夫人到來,又請了大夫來瞧。
那大夫望聞問切一番,最終斷言:“賀小姐隻是重傷加之心緒不平,才昏過去的,本無大礙,隻需好好修養便可。”
賀夫人又命水菱随大夫去開藥方,去藥鋪裡抓藥。
最後,賀夫人看着靜立在一旁的薛奉鸾欲言又止,才歎了一口氣遣她走:“薛二小姐去吧,小照這裡有我。”
賀照按她的計去了一趟便成了這副模樣,即便說得天花亂墜,也是無法推卸,更何況她也含着歉意,隻能悻悻地退離。
憶起方才謝硯的邀約,她便又折返回他的住處。
院子裡靜得像賀父不曾來過似的,而謝硯也不像方才一樣坐在榻上,而是穿戴整齊,正襟危坐于椅上。
見薛奉鸾一來,先是前傾身子,而後還是安安穩穩地坐了回去。
“薛小姐還是來看我了。”這話說得又哀怨又欣慰。
薛奉鸾沒有心情同他客套:“你找我有何事?”
謝硯愣了一瞬,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他不說話,薛奉鸾轉身便要走。
“薛小姐在躲我,不是嗎?”謝硯忙開口挽留。
薛奉鸾這才駐足,坦然地“嗯”了一聲。
謝硯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在躲你,隻是……不甘罷了。”
薛奉鸾沒有聽懂他的話,面帶疑惑地望着他。
“你問我為何要回頭,隻是不甘。”謝硯閉了閉眼,以躲避她的視線。
隻是不甘?
他說話就像打啞謎,薛奉鸾也難免有些氣郁,二人雖不十分親密,但交情不淺,有何事是不能直說的。
“謝公子該說得明白一些。”
這是她這段時日來,再一次又叫了謝公子。
謝硯突然輕捂胸口,蹙着眉望向薛奉鸾,眸中水光潋滟,使得她心軟了下來,好好坐在他對面聽他說。
他不看對坐人,有些哀傷:“上蒼對我不那麼好,在我得知噩耗後,才将你送到我眼前,相處這段時日,我時常在想,若是我的身子硬朗,若是我沒有退婚,是不是……”
他最終是沒有說下去,但意味卻很明白,定是聽了薛茹芸的話,認定自己會嫁給他。
可是看過賀家的事,她又怎能笃定呢?
如同賀照所說,賀夫人待賀父一心一意,最後也被他這樣言語侮辱。
若是得不到,才會被珍惜吧。
賀父的那番話着實将她旖旎的心思全都打散了,更何況謝硯親耳聽聞,卻無半點啟示嗎?
見薛奉鸾長久不說話,謝硯便追問:“薛小姐說那番話是何意味?”
他期待的眼神讓薛奉鸾明白,他終于願意同自己将事情說清,更是可能将要剖白心意。
可她不願聽。
“離家颠沛流離以來,你是待我最好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是你的義妹。當日我想說,若是你真的隻能活十年,我也願陪着你,”她說出了前些日子的心聲,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卻毫不留情将謝硯眼中愈發清明的光擊碎,“可如今,我不願了。”
謝硯苦喪着一張臉:“為何?”
“那些外人如何說的,你不是不知道,難道你真的願意見我身陷這樣的流言嗎?”她說。
說薛家姐妹賣給了謝賀兩家,更有甚者,在她以義妹之名借居謝家時,說自己與謝硯無媒苟合,這些她不是不知曉。
隻是她從不願讓對自己有恩的人為此而煩惱,可若謝硯當真不在意,也非真的愛護她。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謝硯,眼前人垂頭喪氣:“是啊,我不願。”
薛奉鸾總算是綻開一個笑來:“總算是我沒有信錯人。”
“可是,”謝硯急着說出話來,又戛然而止,斟酌半晌才頗為不安,“若是将你明媒正娶,自然再無流言!”
言畢,謝硯忙移開視線,耳尖卻隐隐泛紅。
薛奉鸾不禁感慨,這許是他所能想出的最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