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也雲淡風輕道:“賀伯父如何對賀照,你也看到了。我沒有爹,可我總覺得自己與這樣的賀照沒什麼不同。”
“這與我們的事又有何關系?”謝硯雖焦急,卻還是穩住心神,耐着性子問。
若是他不問這話,倒不會顯得他那麼着急。
薛奉鸾生出幾分惆怅來:“我羨慕她的明媚,喜歡她的張揚,卻不想她的處境隻比我好那麼一些。”
她好像不着急說此事,反是将心事娓娓道來。
原本略焦躁不安的謝硯竟平靜下來,不管如何,她這樣像是和自己談心,也算是個好兆頭吧。
“她有野心,我也不甘平庸,為何要蹉跎十年呢?”薛奉鸾深深地看向謝硯,他卻再也不逃避,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裡去。
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停滞,而後便陷入沉思去了。
原這十年不是陪伴,是蹉跎。
好像本就用情不深,這隐隐約約的心動能保薛奉鸾十年無虞嗎,就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料。
所以他說得不錯,那本就是不甘。因多年沉疴早就寡欲少求,難得有想要的人,便什麼都不顧了,哪怕在短暫的一生中,能擁有那麼一瞬也就足夠了。
這便是他的想法。
謝硯自私到好像忘了,薛奉鸾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有所求的人,雖為女子也會有自己的抱負,自己不應該将她囚于四方天地間。
薛茹芸那不留情面的話,說得真是不錯。
“既是如此,薛小姐可否聽我一言?”他豁然開朗,思緒也清明不少。
薛奉鸾頗為溫柔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謝硯也坦蕩幾分:“相識一場總沒有假,我們……算是友人吧。”
話雖不是那麼踏實,但卻并無那般小心翼翼,薛奉鸾先前的異樣心緒平息些許,也坦坦蕩蕩。
“自然,我都直呼你姓名了,倒是你和我生疏得很。”她也莞爾一笑。
謝硯忙從旁拿起一個茶盞,本想借飲茶掩飾尴尬,卻不想這是一個空茶盞,便隻得若無其事地将它擺在一旁。
“若是直呼姓名,隻怕太過唐突。”
這一幕逗得薛奉鸾輕松不少,若說唐突,難道能比她揭穿謝硯的尴尬還唐突嗎,便假裝看不見。
“你我是友人,有何唐突的,隻是……”她頓了頓,本想就此打住,卻還是心一橫,“我不是你的義妹。”
她本就不是他的義妹,此番強調,像是話裡有話的樣子。
謝硯隻怔愣一瞬,面上卻好似春風化雪一般笑了:“我記得了。”
薛奉鸾不知他自己在傻樂什麼,卻将心中的困擾說出:“賀家為了姐姐的婚事,不斷拉攏你。若隻是如此,你可否推拒?那隻事關姐姐與賀家,我不希望有他人介入。”
對賀父,她深感厭惡,一想到謝硯與他一同觀看了賀照痛苦萬分的負荊請罪,便更是痛苦。自己是始作俑者,本就讓她難以釋懷,若是謝硯不計此嫌與賀父深交,才讓她更是萬箭穿心。
那所謂“他人”卻被這詞一噎,他不知薛奉鸾是将自己排除在外,還是單純表示自己與薛茹芸的婚事無關,隻是一時間面色僵住,嘴角都擡不起來。
他知曉薛奉鸾與賀家八字不合,也不曾想與賀家人深交,隻當是與他們普通寒暄。當時他滿心滿眼都去瞧薛奉鸾,根本不知賀家父女之間發生了何事,竟令她在意到這個地步。
他斂了斂心神,輕揉眉心:“我知你們在為薛大小姐與賀小姐的事奔波,這些日子可以不用顧慮我。至于賀家那邊,我隻是客套一下,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這話說得那樣懇切,又包含着一絲卑微,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示弱,薛奉鸾很難不動容。
“就算是忙着賀照和姐姐的事,我也會來瞧你的,不會把你丢下不管。”她認真地看着謝硯,不知為何連哄人的話也不會說了,嘴巴倒是變得笨得很。
謝硯的臉上浮現感動,他站起身來,拉近了與薛奉鸾的距離,卻還是一副端方守禮的樣子:“能聽你說這話,我也心滿意足了,你們快去忙‘大事’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話好像是說清了,薛奉鸾心頭壓着的大石頭也消失不見了,若是能與謝硯這樣相處,也很是不錯。
他雖仍有病容,卻堅持将自己送出門去,哪怕隻走了這麼一小段路,也讓薛奉鸾心疼不已。
也就是在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對謝硯的情愫是“憐”。
因為這份憐愛,總是牽動着她的心緒,加之恩情的裹挾,倒讓她瞧不清迷霧中的情感了。
這樣的發現讓她欣喜,卻又讓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