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要去的,既然薛小姐在此,便一并問了吧。”霍烨将桌上的水一飲而盡,薛奉鸾卻注意到杯中水面不停泛起漣漪。
他的手在抖?
“本有霍統領相助之恩,隻是怎麼辦呢?謝硯并不願與我續婚約,我不是謝家人,做不了主。”薛奉鸾可不願将謝硯拉進來趟這攤渾水。
最好的方法便是撇清關系。
霍烨極力維持的笑容轟然坍塌,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你是說你并未嫁入謝家?”
薛奉鸾波瀾不驚地點頭,極力表現自己與謝硯并不相熟。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霍烨雖被失望沖昏頭腦,但仍清醒,“世道不安,你為何不歸家?”
謝硯從坐着的角落站起身來,直直走到霍烨跟前:“這位霍統領難道不知奉鸾的姐姐與賀家有婚約,到賀家來難道不合常理嗎?”
“你又是何人?”霍烨審視着眼前人,手不自覺地伸向腰間挎刀。
謝硯挑眉:“你不必知道,某隻是同奉鸾與賀家有些交情罷了。但據某所知,謝家既不偏幫朝廷,更不會投效叛軍,霍統領莫要白費心血。”
霍烨眯着眼瞧他:“你與謝家也有交情?此等隐秘恐怕隻有謝公子才清楚,你憑何臆測?”
薛奉鸾将謝硯往後扯了扯,強裝鎮定:“霍統領何必在意臆測?自己親自去謝家問謝硯不就是了?”
她的提議自然是最優解,可霍烨卻面色一變,當即沉默。
“叛軍們協定好了,誰能攻下江陵,誰便能獲得謝家。我尚未攻下江陵城,又怎配入城與謝公子談論?”霍烨的神情透着古怪與心虛。
薛奉鸾心下了然,霍烨這是不願在明面上做背信棄義的壞人,于是想借她去說服謝硯。他有他的盤算,可他們在亂世隻想平安。
隻怪謝賀兩家樹大招風,安甯不得。
霍烨在潼南城照顧她,也放過了她;如今占城毀官府,緻使男佃戶所告之事掩于塵埃,也算是幫過她。為償還恩情,她便決心再幫他一回。
“霍統領又怎可确信此為君子盟約,同為叛軍又有誰不想坐上皇位,比誰先攻下江陵城有何意思?不若讓謝硯自己擇主而事,你不費一兵一卒,城中百姓亦無傷亡,你也可博得仁義名聲。”霍烨苦惱的不過怕背負背信棄義之名,薛奉鸾真心實意地想要“幫”他。
如她所料,霍烨聽完眼前一亮:“薛小姐之言使我醍醐灌頂。”
薛奉鸾朝他嫣然一笑,但内心卻甚是蒼涼,當日他還是小卒子時,有五分野心便有七分真情,可憐過她的處境。
如今他為了權力算計人心,誰更強誰便能出頭即是真理,但她依然不解:權力真能異化一個人嗎?還是說他本性便是如此呢?
霍烨心情好了許多,好整以暇地問賀照:“所以賀家作何計量?”
賀照沒想到他竟還能想起自己,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霍統領讓我很是為難啊。”
“哦?”霍烨又坐下來,“洗耳恭聽。”
此話讓賀照一噎,她顯然未想好托辭,隻暗暗握緊藏在桌下的拳頭。
“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禍,霍統領也要拿出能讓賀照安心追随的理由啊。”薛奉鸾趕忙為賀照解圍。
霍烨眼皮一垂,旋即站起身來朝薛奉鸾逼近:“薛小姐,我要提醒你,現在你們是我的囊中之物,你的話隻取決于我想不想信,願不願信。”
薛奉鸾臉色一白,她還把他當作當日的送飯小卒,全忘了他早已是攻下幾座城池的統領。
她隻得擠出一個笑來:“我當然明白。”
霍烨正要滿意地點頭,不料想謝硯卻護在薛奉鸾身前:“霍統領怎的突然在此耍起威風來了?”
“這位公子想要攔我?”霍烨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裡盡是輕蔑,“公子的體魄怕是有心無力吧。”
謝硯呼吸一滞,卻站得更挺拔了:“霍統領不如來試試?”
霍烨擺了擺手:“我對欺淩弱小毫無興趣,公子倒不如随我一同去說服謝公子。”
謝硯眸光一顫:“妄想!”
“我不想傷了幾位小姐,公子不必太過驚慌,”霍烨冷哼一聲,“至于賀小姐,這些人會如何可全在你的一念之間。還是說,賀小姐不能做賀家的主?”
賀照不覺害怕,眼睛裡卻赫然染上怒意,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位不速之客竟敢威脅起她來,還想以激将法逼迫她。她是不懼死的,隻是她不想讓别人替她賠命,更不願這般草率地答應霍烨。
“想要我答應,霍公子得友善些拿出誠意來呀。”賀照氣得發抖,卻仍要保持笑臉。
霍烨點點頭:“賀小姐說的是有幾分道理,方才是我失禮,為表歉意,若是賀小姐有事相求,我定會竭力相助。”
賀照計上心來:“正巧,若是霍統領幫我辦成一事,我便會考慮去信告知賀家。”
“請講。”
賀照卻突然不言語,将目光投向薛奉鸾,引得霍烨也朝她看去。
薛奉鸾立刻明白賀照之意:“那就請霍統領将我們送回江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