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隻覺不可思議,她們從未期盼過賀均會來,畢竟隔夜的仇哪能這麼快便消解。
但賀均來勢洶洶,破天荒地提起做兄長的氣勢來,擋在賀照身前。
“你這人講不講禮?赤眉白眼地要把我妹妹帶到哪去?”他對霍烨橫眉冷對,話鋒一轉又斥責起賀照來,“你還沒做家主,就急急地要将賀家獻出去?”
賀照仍浸在震驚的心緒中:“你怎麼會來?”
“妹妹來信求我做事,我怎能拒絕呢?隻是你是不是該喚我一聲兄長?與無禮之人待久了,你也越發不懂禮數了?”賀均雖是在訓斥賀照,但冰冷如刃的目光始終注視着霍烨。
賀照不回應他,反倒是與霍烨說起話來:“我說到做到,霍統領也該履行承諾。”
霍烨正欲點頭,賀均卻對賀照幾次三番地忽略很是不滿,怒吼一聲:“賀照!我是收到了你的信,但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做人質的!”
薛奉鸾有些震驚,亦有些不可思議,賀均竟真能放下先前的龃龉?
賀照看向憤怒的兄長,神情卻很是淡漠:“若是你不願,就回去,莫要在這裡礙事。”
“回去?”霍烨看兄妹兩在自己跟前如同演戲,也很是不愉快,“賀公子以為自己能回去嗎?”
他可不願意放過極有可能承襲賀家家主之人,對于他來說,賀均比賀照更有價值。
更何況此時是最好的機會,賀家的年輕一輩盡在羅網之間,為了血脈生息不斷,那些老古闆定然會同意奉上家财勢力,他們說話可比眼前這二人好使。
倏然,他的手向上一擡,不知是何物飛沖出去,呼嘯一聲,緊接着從林中竄出一群或披着樹皮顔色、或披着紅黑色铠甲之人将賀莊大門牢牢圍住。
薛奉鸾本想調解賀家兄妹,這下完全沒了這樣的心思,急道:“霍統領,賀公子已然赴約,你這是何意?”
“上次讓那管事僥幸逃脫,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又将手一揮,那些兵卒井然上前将幾人團團圍住。
薛奉鸾往後退了兩步,心下卻暗道不好,她們赤手空拳,定比不過這些人,于是便思考着怎樣放下霍烨的防備。
賀均卻偏不想遂她的願,叫嚣道:“别拿着你們的破銅爛鐵在我眼前晃,我們賀家也是以武安家,這些東西于我們而言亦是司空見慣!”
“莫要說了,你這蠢貨!”賀照氣急,忙去捂這張胡言亂語的嘴。
霍烨不由自主輕蔑一笑:“無妨,隻要賀家能相助,罵得再難聽也盡管開口。”
賀均聞言,将他當做古怪的物件上下打量,半晌才憋出一句:“這人莫不是癡傻的?”
不等他人回答,賀照忙把哥哥推到一旁:“回屋商議。”
圍在他們周圍的兵卒見霍烨點頭,便盡數撤掉,給他們讓出道來。
霍烨跟在賀家兄妹身後,見他們的推攘,不禁笑了出來,隻是這笑落入薛奉鸾眼中,像是在算計什麼似的。
她忙湊到心懷鬼胎之人身側:“霍統領在想些什麼?”
霍烨果然如夢初醒,臉上的笑容也消失殆盡,而後展露出一個疏離禮貌的笑來:“我隻是覺得賀家這公子有趣。”
有趣?薛奉鸾将賀均上下打量一遍,想起先前在江陵遇到他時他的輕浮樣,又想起他被賀照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狼狽樣。
“他哪裡有趣?”她不禁問到。
似乎是真的沒有想過薛奉鸾會這樣問他,霍烨的腳步一頓,旋即很快說到:“他方才放狠話時,很有趣,薛小姐不這麼認為嗎?”
薛奉鸾面露難色,搖搖頭,心頭竟對賀均方才對霍烨的評價感到贊同。
“外界誰都在傳賀家仍然強盛,但賀家旁支蠢蠢欲動,想要取代家主。誰不知是因為家主與獨子不複先輩榮光,賀家内裡早就腐爛了,我又如何會怕?”
他說時是那樣自信,薛奉鸾卻越聽越心涼。
既然賀家的情形霍烨了如指掌,他那些共同舉事的朋友不會不知曉。甚至他們知曉謝硯每況愈下,謝家很難有後,如果成了他的助力,之後會被誰掌握不言而喻。
難怪他會賣自己這麼個人情,若是自己真與謝硯成婚,待謝硯百年之後,便要以情拿捏寡居的她,讓她乖乖将謝家拱手相讓;在他看來,賀家後輩無能,收入囊中也是早晚的事;而薛謝賀三家本一體,今後無論是她還是姐姐,也隻能将薛家獻出。
恐怕這群割據國土之人早就知曉曾經顯赫的家族現下也是強弩之末,他們要做的,不是需要這些家族的助力,而是想要吞并。
薛奉鸾不禁暗自咬牙,本還念着幾分共患難之情,對他心慈手軟,沒想到這人玩得一手好計策。
恐怕賀家兄妹兩人都做這個人質,霍烨也是不會送他們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