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咕嘟”
……
無數冒出的泥泡炸開,漸起波紋的小水幕,不是澄明如雨露,而是混濁不堪的污穢泥色。
混濁的泥自深褐色,逐漸轉為赤黑,開始不斷湧動,扭曲。
“哧哧哧”無數氣浪聲,萬千泥針,自前後夾擊刺來,将甬道内季婉儀四人圍堵。
空氣中巨大氣浪,如殿宇轟塌迎面向她壓來,将那滿布驚恐的臉罩上一層暗色。
季婉儀悶得透不過氣來,發白的指節,拽着衣襟顫粟着,腳似是被長釘,“砰”一聲釘在那地上,半寸都挪不動。
就在此時,空中铮铮幾聲響起,悠揚的琴聲滌蕩在甬道内,餘音繞梁般悠揚。
淡紫色的光,由點而起,自頂上迅速沿着石壁蔓延,不過眨眼間,便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泥蟲,抵擋在境幕外。
泥蟲如驟雨般瘋狂吞噬着光幕,攻擊後,順着光幕向下滑落。
落至地面,又重新彙聚,擰成絲般尖銳細密的泥蟲,循環往複擊打着光幕。
“啪嗒”
“啪啪”
……
密集的抨擊聲充斥在季婉儀耳畔,似是身在巨大鐵桶中,聽那嶙峋而起的雷雨聲。
此刻卻毫無大雨擊打芳草葳蕤的清香,隻有那扼住喉嚨的緻命壓迫感,一寸寸齧噬着她顫栗的心。
甬道間燭光将四人的影子拉得斜長,深灰色的影折在壁與地上,劃出斜角。
幾道銀白光影閃過,劍鳴聲不時張口吼出龍吟嘯聲,或有光影蹿出,她卻看不真切。
墨軒一襲黑色銘文服,長身而立于屏障内。
隻見他手起刀落,劍影流轉如幕,将那些惡心的泥蟲削斷,變作泥點綻落在光幕外。
楚長楓負責斷後,一行人前進着,但其因為攻勢過密甬道狹窄,而這移動顯得滞澀如蝸牛爬井。
“往前十步左右有個拐角,那兒有一個小房間大小的分道口,這甬道太窄我們太被動。”季婉儀揚聲一喊,在隆隆背景音下,回甕聲中卻甚是清晰。
餘音剛落,她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長楓:“分道口有三個,我見那妖獸之前走中間那條道,左右估計都是安全的。”
聽見這話,墨軒沒應聲手上卻功夫不斷加快,視線輕落至出聲的季婉儀,複看向光幕目色微微一沉。
如若依她所言,僅十餘步便可暫保無虞。
外陸靈氣稀薄,師姐所持這境幕,怕是挨不過半刻。倒不如提前撤去保存實力,後續怕是還有更難纏的妖獸。
墨軒輕将視線越過她,看向維持光陣卻面色蒼白的淩霄:“師姐,撐不住便将境陣撤去。”
這話一落下,淩霄擡頭看向前去,微一攏眉,可季姑娘她毫無靈術。
她遲疑道:“那季姑娘…”
兩人的話音兒不大,但在這甬道中卻不輕不重的落了地。
撤掉。季婉儀輕咬着唇,看了眼那光幕,又看向那流光飛轉之後的黑衣身影。跟着後槽牙一緊,瞪眼無聲吼着:
你這是隻準州官放火,不管百姓死活。這個時候讓她撤掉,那不是活活讓人被這東西捅成篩子!
感受到視線的墨軒淡掃了季婉儀一眼,都見過了…還至于吓成這樣。
一時間空氣凝滞着異樣的氛圍,正在此時,卻聽身後傳出一記聲音:“淩霄你守後方,我同墨軒開路先出了這甬道。”
季婉儀順着聲音看去,下一瞬,手上一緊便被另一隻手裹住。她擡眸看去,卻是楚長楓用眼神示意她無需擔憂。突如其來這一碴子,令她不由得一怔,頓下步子。
“就怕這攻擊我們的,還不是主身。”楚長楓繼續說着,斜身将神遊着的季婉儀往前輕一帶,側頭看向淩霄,“遇到突發狀況先顧自己。”
季婉儀輕瞥了眼二人,卻見淩霄眉目顧盼之間,面色一紅微微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執琴側身退至最後。
回過神來的她,将手不着痕迹地從楚長楓手中輕抽了出來。她心中不禁感慨,此刻還有心思害羞傳情,淩姑娘你心可真大。
有他二人在前開路,四人腳程便快了不少。約摸過了半柱香時間,那月洞門狀的甬道口影兒弧便顯出半分。
她見淩霄并未撤去光幕,心下亦松下口氣略覺安穩了半分。
舉步提速走着,這一腳正踏下,探頭瞧去見兩頭分岔貫通的洞口全然透出,心下一喜嚷聲道:
“就是這兩個甬道!”
這話音兒還未落下,虛空中陡然傳來一連串“咔嚓”琉璃脆裂的聲音。
季婉儀眼皮咯噔一跳,僵住的脖子緩緩擡起,視線移至聲源處時,心似是被瞬時抽幹了血液,猛地一緊。
罩在頭頂的淡紫色光幕,赫然豁開一道曲折裂紋,如霹靂之勢頭貫徹整個光幕。
跟着那原本光滑的幕,随着無數“咔嚓嚓”聲響如蛛網般裂開,“嘩”的一聲化作斑斑星光消散開去。
那雙驚恐的瞳眸中撲天蓋的泥蟲,滾砸而來。
跑……跑……跑,她心底不斷重複着聲音。
哧一聲,那泥蟲如利劍,掼破她腳,蝕骨般疼痛自腳跟一路拔上心窩,疼。
慌亂中,季婉儀猛一閉眼,環手一緊死命抱住身前人,喊了一句:
“去甬道!”
“噗”一聲,似是利物穿破軀體發出的聲音,就在這須臾之間懷中人似是掙了掙,僅一瞬便棄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