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朝——廣源鎮——季府。
積雪的匾額中央,赫然‘季府’倆字筆酣墨飽的嵌在那木匾中央,兩盞大紅燈籠輕垂,絮雪輕曳落至半敞開的那門檻上。
身着紅色鬥篷的少女輕揚手,扣住那門環一推。“呀”一聲木門輕輕一震,框上積雪蓬散簌簌落下門打開來。藕荷色的裙緣曳浮一疊疊,掠過木色門檻,那紅色鬥篷随她步伐輕晃。
當她跨入季府大門的那一瞬。不知為何,季婉儀心重重地落了下來似是倦鳥歸巢一般,但此處,又何嘗是她家呢?
遠處,身着清灰色大氅,踱步于院中的中年消瘦男子,較初見形容薄了幾分。
季婉儀于一邈煙雪中,盈盈如絮立在門扉間,俏聲一嚷:
“爹”
庭院中,青灰色大氅的中年男子,身子虛晃一顫,緩緩轉身,瞳眸輕震,唇角輕顫,陡然一邁步,向大門奔來。
“婉…儀,爹……以為……再……見不到你。”
季忠顫着手,一把将她手捧住,雙目鏽紅,眼尾盈澤,哽咽着。
“你的病……可好了。”
病?
哦,墨軒說我心魂受損,發也白了,來到這兒的前事也忘了個一幹二淨。這病倒是生得好。沒煩惱。
“你瞧,這不好好的麼。”
說話間,她撚起裙擺旋身一轉,裙擺輕揚如隆冬一抹垂霜漾雪的绯梅。
“行了,都好了還傷心做何?”她纖手一揚,撫去季忠滿堆褶子眼角那一抹潮。
季忠破涕為笑唉了聲,跟着目光一轉落至旁側。
順着他視線看去,季婉儀微微一怔愣在那兒不知動作。
這人,走路不帶聲?
“墨公子,相救小女之恩,我季忠……無以為報。”
季忠這般說着,雙手一攏身子便往下曲,襟袍一撩。
勁束的黑色銘文鈎花護臂,輕越過季婉儀,一指節分明的手将季忠虛一扶輕巧帶起。
“季大人,不必如此。”
他聲音清冽,如陽春三月初陽下極寒山巅一抹将融未融的殘雪。
季婉儀側目一瞥,視線相撞那一瞬心微微漏了一拍。
季忠被他攙扶,起身,卻見他面色又是一怔,眸中凝起疑惑。
“這位是?”
關鍵時刻,忘了這茬兒!!
季婉儀巧步将身一挪,遮去身後人,勉勵擠出一絲微笑。
“木洛蘇,墨公子朋友。”
“原是墨公子朋友!貴客!”
“公子木姓,大靖沒有木姓,公子是洛摹人士?”
“是,爹。”
木洛蘇含笑低頭,微微一欠身。
陡然一道森寒殺氣,自旁側碾來,季婉儀身子不禁一觳觫,側目看去。旁側卻墨軒輕垂着眸,面色如常淡然。
錯覺了?
滿面笑意的季忠,正條件反射的點頭,瞳框倏地睜大哆嗦着手,唇上那兩撇胡須上下彈跳。
“這…這……”
季婉儀俏目一彎,猛地揚腳朝後一跺。她不等話題繼續,一把按在季忠肩頭将他身子掉了個轉,推着他疾步朝裡行去。
“爹……咱們,進去說。”
庭院茫茫一片雪白,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向院心行去。
木洛蘇瞥了眼腳下,雲繡短靴上揩了半抹灰白足迹,帶着一撇将融未融的絮雪。
他唇角勾起一笑,不置可否。
“擡進來!”
門外的人低低應了聲,轉身便沒了影兒。
站在旁側一身黑色銘文服的墨軒,眸色微微一暗,輕抿着唇,視線緊鎖在遠處那煙攏絮雪之中的一抹绯色。
庭院中心一行足迹深淺不一,被季婉儀推着的季忠頻頻回頭。
“既回來了,你與長楓婚事。”
“嫁妝,你爹可是老早備……。”
被推着的季忠察覺到身後人陡然停住,輕笑着緩緩轉身垂目,瞧着身前悶聲不語的季婉儀。
季婉儀緩緩擡目,看着滿面春風的季忠,唇角止不住一陣痙攣。
嫁妝……
還笑,待你知道,可還笑得出來。
“爹,有客,咱先安排好客人……至于其他待表哥回來咱再議。”
說話間,季婉儀回頭一瞥,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忙轉身避開他視線。
木洛蘇立在庭院中,一襲鴉青色銘文服,雪光印在他頰面上,那似笑非笑的唇,耳畔間輕晃的冰藍色耳墜發出的一抹明藍,直刺她眼。
這位也不見得是吃素的。
月老……
您在天上打毛線麼 ,纏這麼亂一團!
“爹知你面兒薄,長楓是個好孩子,嫁過去,不會委屈你的。”
季忠說着,瞧見迎來的小厮,忙将其喚住。
“将西廂房間,收拾出來,安排兩位貴客住下。”
小厮應了聲,急急向門口兩道身影迎去。
木洛蘇笑看着背過身去的季婉儀,跟那小厮微微點頭緩步走去。
一身黑衣銘文服的墨軒,視線落在遠處漠然不語。
良久。
季婉儀察覺到那一抹若有似無的視線,回身瞧去庭院早無那兩道身影。隻見滿庭刺目的大紅木箱一箱箱如山壘疊将那雪色輕掩,似是此刻她便要成親。
“老爺,那這些物件放何處。”小厮笑看了眼季忠,将身子一側,露出大院大小木箱子林林總總數不勝數。
“東西?”季忠将季婉儀一撥開擡眸瞧去,面色陡然一變,朝庭心處哆嗦着手一指。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