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着他的季婉儀輕扶着額角,眼皮“砰”一跳。
完蛋。
季婉儀陡然轉身,一把将他肩頭捏住,掰過他身子将眼一遮,朝小厮吩咐。
“騰個屋子,先放下。”
“好嘞,小姐。”
“婉儀,這到底怎麼回事!”
“爹,這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咱先進屋……”
正在這時。
門口傳來馬一陣疾馳馬蹄聲,跟着便是馬兒的嘶鳴聲。
“表妹。”
“啪”一聲,季婉儀一擡手,拍在腦門兒。垂下眼輕咬着唇,将手覆在一個勁兒蹦跶的眼皮兒上。
老天奶,你咋啥事兒,都擱一堆兒湊呢,您和月老一起打毛線去了?
她頓住步子,僵直着身緩緩轉去,隻見一青一紫兩道身影跨過門檻,一面兒側身避讓着那不斷擡進的聘禮,一面兒疾步朝她走來。
看着快步行至身畔的楚長楓,季婉儀脆甜一喚,“表哥。”
又看了眼他旁側抿唇不語的淩霄,微微一欠身,“淩姑娘。”
隻見淩霄微微點頭應了聲,隻是看了眼楚長楓神色晦澀難辨。
季婉儀微微蹙眉,難道他倆…正疑惑着,卻聽見旁側楚長楓的聲音響起。
“叔父”
隻見季忠一擡手握住他肩頭,眸中輕閃動着:
“長楓,此番婉儀的病,苦了你。”
“叔父,此乃長楓份内。”楚長楓微微一颔首,卻見他轉頭看向這方道:
“表妹,你的病可好了?”
“嗯,好了,墨公子帶我回來前沒同你說麼。”
不知是她錯覺與否,楚長楓聽見“墨公子”三字時,似是面色微微一變。
“你是說,他回的是季府?”
那聲音略微帶着一絲微不捉的譏诮。
什麼意思,他不能回季府麼。季婉儀若有所思的點了頭,朝西廂方揚手自虛空一指,“嗯,剛小厮領着回房了。”
他側目看向西廂,目色一凜,隻一瞬又恢複常态,跟着側身回看季忠微微一俯,“叔父,長楓先告退。”
“行,這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去吧。”
楚長楓擡身之際側目看向她,“表妹,晚些我來看你。”
說話間,他已疾步朝西廂行去。
一時間,空氣中凝滞着莫名的壓抑感,似是被一根繩捆着,卻又瞧不見。
季婉儀看了眼匆匆離去的楚長楓,又看了眼旁側垂頭不語的淩霄。“淩姑娘…就住之前房間,可好?”
她試探性問着。來到這裡倆月,發生的事,除去殺妖前的事,其餘是半分記憶沒有。眼下這令人頭疼的兩門婚事……怕是得,從淩霄這兒下手。
隻見淩霄點頭垂目之際,一滴淚輕落在雪面,噬出淺淺一坑。
她孑然轉身,淡紫色的裙擺輕曳,在這雪地裡如一抹不符季節的淩霄花。
季婉儀瞥了一眼,宿雪中淺淺小坑。
複又看向旁側,隻見季忠正指掇着小厮倒騰那庭院箱子。
她捏着步子悄然轉身,前腳剛邁出踏在積雪地面,身後陡然響起一道聲。
“去哪兒?”
聽着身後季忠那滿是審視意味的語調,她揩了抹笑,轉身蓮步生花,裙緣磋磨,一把攀他胳膊肘輕輕一搖,“爹……餓了,要不,安排廚房準備準備?”
季忠凝着眉頭一挑,一雙銳目虛虛一掃。
“想吃什麼。”
“您……看着來,都成。”
“行,這下總能說清這些箱子……”
他這話還未說完,“啪”一聲響,季婉儀拍在腦門的手将她眼中狡黠一遮,似是忘了什麼潑天大事兒一般。
“唉,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忘了正事。”
“又怎麼了?”
“方不是說了,找表哥商議麼,急得很……先走一步。”
說話間,那一抹冬日裡鮮辣刺目的紅往西廂方向去,一溜煙兒沒了影兒。
嶙峋山石前,一抹紫色身影匆匆而過,在瑩白蓬松的雪地裡留下一行足迹,不多會兒跟來一抹刺目的紅。
季婉儀一路腳下生風攥着裙擺,看向遠處的一抹紫色身影,跟着那影兒忙不疊地跑。
待到行至廂房一雕欄亭謝前,她喘着粗氣扶在木柱上。
待淩霄緩步走進廂房,“碦”一聲将那門合上。
得虧跟上了。季婉儀邁着步子,走向淩霄房門。
“砰”一聲響。
她懸在虛空之中的手一滞,側目看去。
間隔了一道房門廂房的雕花木門虛掩着,斜陽餘晖映在雪地上,盈在那雕花木門泛着光,罅隙間拖出斜斜一道灰影兒。
她遲疑着步子,朝那半阖着的雕花木門挪去。
“咚”一聲悶響。
走至那門看進去一瞬,她忙又疊步将身子一退。貓着腰偏了半記腦袋,再度虛眼自門隙中瞧去。
罅隙間。一襲玄青衫的楚長楓背對着她,另一手橫握拳“嘭嘭嘭”幾聲自前掼了數拳,下手利落狠準。
聽得門外窺視的季婉儀煙眉一攏,唇角一跳,似打在她身上一般跟着一哆嗦。
玄青色的銘文服,随着楚長楓怒極的身子不住的抖。
“你就沒話說?”
那聲音戾氣難掩,與初見他時春風撫絮的柔,截然相反。
靠在牆上的人緩緩擡頭,一雙寒潭星眸淡然而堅毅。
季婉儀倏地屏息,眼一瞬不帶眨,陡然擡起手将欲從吼間飛出的驚雀,一把掐住。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