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不懂他的動作什麼意思。
她覺得自再次碰見吳覆開始,腦子就有些亂亂的。但她好像能隐約感受到,吳覆用束縛住自己嘴巴的行為,表示他知道她不願再提那日的舊話,而他願聽她的話,再也不提那日的舊話。
那麼,他對自己的身份,目前到底隻是懷疑,還是已經确信?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是西樓公主呢?
他如果知道,他對這件驚世駭俗的事情,又是什麼反應呢?
一系列的疑問在樓月腦子裡炸出來,偏這種事不可能問出來,不可能說清楚。問了、說了,就會招緻系統的懲罰。
她思緒萬千,卻沒有一個落點。在她陷入思索的時候,吳覆就那樣沉默地看着她。
樓月沒有想出什麼結論,最後擡眼看了他一眼。
卻看到他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那雙陰沉如潭的墨色眸子,竟露出一些哀哀的神情,望着她。
她怔了一下。
他……他這個神情,又是想說什麼?
樓月被他看得忽然心煩意亂起來,覺得自己十足像個壞人,逼得人家綁住了嘴、不許說話。
明明她才是被系統懲罰的人啊!
她擡了擡手,指着吳覆嘴上的布,“你……算了,你先把布扯下來吧。”
吳覆依言将綁在腦後的布帶解開。能說話了,但他還是不開口,依舊保持沉默。
這種沉默中,他一言不發地望着樓月,令她越發覺得氛圍古怪、坐立難安。
她不喜歡這種奇怪的感覺,隻好有些不講理地命令他:“你說話呀!”
吳覆垂了垂眼,像是不知道說什麼。于是,他也隻是抓住了頭腦裡湧現出的最無足輕重的那一個回答,說:“這是我的帳篷。”
他指了指那件地鋪上那件被他撕開的幹淨中衣,“那是我的衣服。”
“哦……”樓月慢吞吞應了一聲,意識到他是在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
原來他剛才指了指地鋪、又指了指自己,是這個意思。想起他剛才不說話、指來指去的動作,覺得有些滑稽。她便忽然笑了一聲。
明明能說話,卻又自願當啞巴。
對于我身份有疑點這件事……他應該是善意的吧。樓月想。
她心中的警惕降了下來。
見樓月忽然一笑,吳覆不知她在想什麼,但他那過人的敏銳觀察,卻察覺到了她似乎沒有那樣刻意疏遠他了。
他那顆三個月以來無從安定、浮浮沉沉的心,在樓月忽然的一笑中,一下子就定了下來。
這種感覺又是為什麼?在她面前,真是樁樁件件心緒都變得奇怪起來。
吳覆開口,道:“……此前我言行無狀、沖撞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這非常正式的緻歉讓樓月聽了有些驚訝,隻覺得好陌生。
因為自她與吳覆相熟以來,他極少稱呼她為公主。樓月以前就察覺到了這一點,但隻以為他是對西樓公主仍有怨憤,再加上她自己也不在乎尊稱不尊稱的,便也從未提過。
沒想到他這會兒卻如此正式地口稱她為“公主”。
但她很快反應了過來吳覆的意思。
他滿口“公主”,分明是在表明他認定了她的身份就是西樓公主,不論他心中是否有疑點,但至少他不會戳穿她。
且他這種表述,最不會引起系統的懷疑了。
于是她也照着西樓公主常見的語氣,擡起下巴、高高在上地回道:“這次暫且饒你。再有下次,本宮定叫人嚴加懲罰!”
說罷,二人對視一眼。樓月忽然覺得他叫我公主、我自稱本宮,怎麼這麼像在系統面前扮起了過家家,一時覺得幼稚至極。
她不由得又笑了一聲。而吳覆也彎了彎眉眼。
三個月來的疏離與隔閡,在今日消散。
樓月便問:“你怎麼會跟着來一起會獵?”
吳覆答:“是國君命我同行。”
樓月聽了頗有些無語,覺得國君真是閑得慌,會獵就會獵,非要帶着吳覆這個吉祥物顯擺自己皇恩浩蕩,國君也不怕他趁機逃跑了。
不過系統劇情中并未提及過他逃跑之事,劇情中關于他造反登基之前的描述少得可憐,樓月從系統處唯一知曉的,隻是他會在三年後會忽然造反,推翻樓國、自立稱帝。
對吳覆來說,此番會獵倒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常年被困在寒柳院中,能外出看一看外面的景色難能可貴。這麼一想,樓月倒覺得國君的舉動也還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