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摻了蜜似的甜,隻是稍一不注意就容易跌入其中被那駭人的甜貫穿咽喉陷入窒息。
“但你們不是朋友呀?”
它又提起原先的話題。
“我在這些人裡最喜歡你哦,所以隻要你将代表着過去的我都殺死,就可以離開這裡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這不是你們想要的嗎?
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都抱着同樣的目的,它當然知道,這些人來來去去,從未有人真正留下過。就算是對它說會一直陪着它從而留下一條命的人,也總會找到機會離開。它強行挽留的“朋友”,也會因為在這裡待的太久慢慢失去生機,之後一點點邁入死亡。
它不希望讓掌心的這個人也一起死掉,所以願意讓她離開這裡,那麼她為什麼沒有動手呢?玩偶知曉她不會在意這些人,那麼她為什麼不動手呢?
重複而又枯燥的疑問包裹着它,玩偶歪了歪頭,于是落下的陰影也移動一塊,将原先還處于舞台燈光下的三人徹底籠罩,但那光又是從陰影下方投射,倒像是聚光燈般直直聚焦于他們身上。
奚朝看着毫無動作的三人,他們仿佛陷入了沉眠,安靜的、生機都被吞噬殆盡,垂着的眼眸徹底閉合,又在分毫間睜開,之後便再無動靜。
“你喜歡這個結局嗎?”
你喜歡曾經的那個結局嗎?祈禱結束後的結局?她們的談話因為時間的緣故不幸在中途中斷,還好現在還有些時間可以多說些話。
“……什麼?”
玩偶迷茫地看着奚朝,她們應該早已達成協議才是,它會讓她得到想要的,相應的她會做它的朋友,可是通關離開不就是她想要的嗎?為什麼還要節外生枝問它這種事情?
“那麼換一個問題好了,祈禱結束後,你的朋友們都去了哪裡?”
“……死掉了,都死掉了。”
在它的舞台上以自我滅亡為結局,它不明白,為什麼它們要這樣,明明有了可以盡情施展的舞台,明明它從不曾追問過去的事情。可事實就是,它再一次被抛棄了,這就是神明實現願望的代價,它已然明白。
空洞迷惘的情緒宛如黑洞,玩偶玻璃珠般的紅眼睛低低垂了下去,沒有生命的東西也會落淚嗎?它不知道,但是那周圍真的能滲出液體似的,将它團團裹住,溺入流出的苦海。
“你想要的不是永遠的朋友嗎?我說過,會實現你的願望。”
奚朝忽地輕輕笑了,不再是固定的弧度與冷漠,帶着太陽下的雪花似的微小到馬上就化成融水的、微不可見的憐意,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對着它的。她隻是笑着,早就收回刀刃的手再次按着冰冷的刀柄,清風般撫過。
“既然它們沒辦法成為永遠,我當然會用另外一種方式達成。”
她又擡起頭,于是那層朦胧的光亮再一次覆蓋上瞳孔,殘酷的也會轉變成溫柔的,冷淡也同樣成為了溫暖。
“現在,讓我們先完成這一幕戲劇吧,以一種普通的、毫無意外的方式。”
長長的發随着她的動作順着重力劃過精緻的襯衫領口,繁複的花樣層層疊疊地堆砌在一起,遮蓋住了幾縷同樣滑下的黑發。奚朝将手中的刀刃擲到一旁,握住了自己的手杖,烏木堅硬又帶着刀刃不曾有過的溫度,仿佛将她的手也染上這縷不存在的暖意。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玩偶同意了她的話,也許是因為靈魂都歸位,它的情緒罕見的穩定,甚至欣然同意了推翻本來規劃好的、它精心準備的特殊劇目。當然,它更多的是期待,即使曾經無數次被欺騙遠離,它也依舊還是會選擇相信朋友的話語。
……也許是另類的神明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