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先忍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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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樓頂層的晨光總是裹着淡淡的玉蘭香。自從被指派到姜黎身旁,王可樂總能看到少女正對着日常基礎設施沉思。
一開始她沒想到姜黎不會使用,後面等她反應過來,姜黎已經能夠熟練操作了。
這個來路不明的神秘少女學習速度很快,大部分隻需要看一遍就能理解。然而理解并不代表遵從,就像知道某件事并不意味着必然按照标準去做。
高門學院總在清晨裹緊索倫斯河的霧中,陽光不真切,遠處的人也是。
王可樂蹲在姜黎腳邊,正幫她理直校服裙擺的褶皺。
“不是說過要把校徽别在左胸第二顆紐扣下嗎?”她指尖碰了碰那枚歪到鎖骨位置的銀質徽章,擡頭時卻撞進姜黎無波的眼睛裡。
少女垂着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戒指,金屬環在晨光裡泛着冷光。
“有區别嗎?”姜黎問。
王可樂張了張嘴,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她教姜黎用刀叉切牛排,少女卻握着餐刀在瓷盤邊緣劃出細密的紋路時問:“為什麼必須從左到右?”
那時她也是這樣的眼神,像在觀察石英鐘的運作規則,而非真正困惑。
“沒有必須。”王可樂忽然笑了,直起身子替她理了理發梢,“但大多數人習慣這樣。”
“人類總在用習慣作為借口。”姜黎說,“我一直都覺得奇妙。人類能輕易結束兩片頁的不同,宣稱每片雪花的獨一無二,卻總傾向于将所有人變成一個樣子。”
王可樂愣了愣。
姜黎垂下眼睛:“可我看到,人們本就生而不同。”
“這樣。”王可樂彎唇,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高門學習時總被指出不合規的難堪。
她覺得姜黎說的對,什麼習慣?沒有一個人要求姜黎應該變成什麼樣子,她就是她。
從那天起,王可樂不再糾正姜黎的“不合規”。她會在姜黎把校徽别在領子上時遞上鏡子,在姜黎用指尖蘸着咖啡在桌面畫星圖時遞上紙巾,卻不再說“這樣不對”。
而姜黎偶爾會在她整理文件時忽然開口:“你總把報告按日期倒序排列,是因為最後一份最重要?”或者:“今天你摸了三次袖口,是因為緊張?”
王可樂這才驚覺,這個總被她視作“需要照顧”的少女,其實正以另一種方式觀察着人類。
這樣的生活沒有持續太久。
半年過去,入冬的某個清晨,王可樂在替姜黎撰寫報告時打了個劇烈的噴嚏。
于是照顧者與被照顧者角色互換,姜黎很自然的充當起照顧王可樂的角色。
“發燒了。”姜黎手指按在王可樂額角,一片灼燙:“我去叫醫療組。”
“不用。”王可樂裹緊被子,聲音悶得像浸在水裡,“隻是普通感冒……睡一覺就好。”
她盯着姜黎轉身時垂落的發尾,忽然抓住對方手腕:“别亂跑,我、我隻是……”
“我知道。”姜黎低頭看她緊扣的手指,沒有抽開,“你要監視我。”
王可樂的臉燒得更厲害,松開手時像碰了火:“不是監視……是保護。”
姜黎沒說話,卻在她睡過去前用冷毛巾敷在她額上。王可樂迷迷糊糊聽見關門聲,再睜眼時已近黃昏。窗外的玉蘭樹被秋風吹得沙沙響,床頭櫃上擺着溫水和退燒藥。
旁邊紙條随意放着,上面是姜黎的字迹,整整齊齊,棱角分明,寫着“按時吃”。
她摸出終端想給姜黎發消息,屏幕卻先亮起來。是克萊門斯的通訊請求。
“王小姐,我在學院後巷。”圖書室管理員有些時候權限大的可怕,克萊門斯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背景是沙沙的風聲,“姜黎在我這裡。”
王可樂猛地坐起,額頭的汗順着下巴滴進領口:“你們……”
“她同意跟我來的。”克萊門斯打斷她,語氣裡帶着點笑意,“别擔心,我隻是帶她見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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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電話,克萊門斯看向一旁安靜的少女:“滿意了?”
少女卻說:“我們沒必要引起騷亂,她暫時不會思考太多,做完事情後我得離開高門。”
“很無情啊。”
姜黎的視線掃過克萊門斯的衣服:“我在書上看到過這種花。”
“哦?”
“大麗花。”
克萊門斯危險的眯起眼睛,姜黎識趣的不再說了。
兩人并排行走,列席這段時間放松了對姜黎的警惕,隻是短暫帶她去見個人,克萊門斯不覺得有什麼難的。
在她看來,真正難的是姜黎為什麼非得這個時間點離開。
這樣想着,她也這樣問了。
“歐文斯利。”
“學院現在的校長,他找了你麻煩?”
“不是。”
“那你——”
“我看到他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嗯?”
“我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所以決定提前計劃,奧利維亞需要我,僅此而已。”
“那王可樂呢?”
聽到這個名字,姜黎擡起眼,聲線沒有一絲起伏:“讓一位身體素質強的可怕的理型生病,這種事隻會成功一次。”
“……”克萊門斯道:“我倒是有些欣賞你了,畢竟,聽說你們關系還不錯。”
“這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