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擇路之下,她自個兒也失了底氣,竟将注壓在了蘊因身上。蘊因深知,容貴妃敢啟用一個自己磋磨過的宮人,那等待她的命運,定然不是膏粱富貴……
這樁禍事,必須要推出去。
……
将事情交代了出去,容貴妃的心緒反倒平靜了許多。這些年來,她獨得聖寵,倒不是她真保養得如同二八年華般讓陛下神魂傾倒,而是她排除異己,将後宮中有威脅的人物都統統根除的結果。
眼瞧着陛下對他們母子越發愛重,卻沒想到,那個“已死之人”竟還能回來!
她眸中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又平複下來。
還未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如今,隻盼着那宮女能中用些,以免讓她太過被動。此刻的她,倒未曾設想會有宮女抗拒這從天而降的大機遇。
在容貴妃與鄭嬷嬷的期待下,被賞識的小宮女日日在人前用金貴的禦賜之物敷臉,想要恢複從前的美貌。然而天不遂人願,直到那藥将要用盡時,小宮女的臉也沒有半分起色。
容貴妃勃然大怒,恨不得立時将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一方面是對這不中用的宮女失望,另一方面更是因為,在她們隐而不發的這段日子裡,不僅華嫔更為得寵了,就連原先與陛下生分至極的太子殿下似乎也重新受到了君父的眷顧,漸漸開始被委以重任了。
她試圖将滿腔的怒火發作在蘊因身上。
“娘娘息怒,奴婢雖不中用,卻有一佳釀獻與娘娘。若娘娘前去英華殿獻與陛下,定會讓陛下回心轉意,想起娘娘的好處來。”
戰戰兢兢的小宮女跪在地上,形容瑟縮卻流利地說出這番話。
她面上的怒氣微滞,狐疑地打量着她。
陛下難道會因為一口酒就把新人抛之腦後?這賤婢是活膩歪了,存心哄騙于她吧?
待到燕敏端着托盤進殿,将壇子中的酒倒入犀角杯,滿殿霎時間便充盈着酒香味兒,容貴妃怔了怔,倒覺貢中諸多名品也無一個能比這味道醇香。不過是幾息光景,倒将饞蟲給勾了出來。
容貴妃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陛下愛美酒,阖宮皆知。她作為寵妃,自然也要時常陪陛下飲酒,一來二去的,倒是也練就出幾分眼力,知曉眼前這酒定然是難得的佳釀。
“這酒方子……”她挑着眉頭,審視着仍舊跪在地上的宮女。
“回娘娘的話,奴婢先前服侍趙嬷嬷她老人家,學了幾分技藝,這酒正是年前奴婢摸索出來的,還請娘娘品鑒。”
提起趙嬷嬷,容貴妃倒是打消了幾分疑心,隻是暗自詫異,這小宮女竟還有這分運道,得了那位的青眼。
趙嬷嬷原是太後宮中的老人,太子出事後,她獨得聖上恩寵,竟又懷上了一胎,隻是胎像不穩,瞧着便難以保住,便想着從吃食上下手,借機徹底拔除皇後的勢力。卻不知怎麼被太後看了出來,特意将趙嬷嬷賞賜給了她,明面上是照顧她,實際上則是監視她。
末了,她到底沒能栽贓成皇後,但眼瞧着死了兒子的皇後瘋瘋癫癫地不得聖心,幾乎算是被陛下畫地為牢地圈在了坤甯宮,她也就歇了心思,懶得再同她相争。至于趙嬷嬷這尊大佛,便被她好吃好喝地供養在宮裡,論起廚藝,她還是非常認可的。
容貴妃深深地看了蘊因一眼,給鄭嬷嬷投去個眼風,對方聞音知雅,捧着犀角杯飲了一口,緊繃的面色立刻就有了變化。
她看在眼裡,一時沒有說話。良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淡淡道:“這東西若是不中用,小心你的腦袋!”
聽得這話,蘊因便明白過來,自己作為美人計中的主角的使命在這一刻結束了。容貴妃不再用旁人當棋子,而是決定放手一搏,親自将岌岌可危的局面扭轉過來。
而懸在自己脖頸上的鍘刀是否會落下,便取決于眼前這一壇子酒了。
她眸光微動,恭敬道:“若是不成,但憑娘娘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