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她挑起葉歸塵的下巴,仔細打量一番,“作踐自己惹怒别人,佛家便是教你們這樣修行的?”
葉歸塵搖了搖頭。他緩緩擡手行了個佛禮,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他在佛家,不修苦行,隻修心。
于是曲無容甩開了手。
“一戒接着一戒,還真是一根筋。”她身後的弟子将葉歸塵扶起,拖着他往另一邊的刑室走去,“你越不肯破,人們對你的興趣就會越濃,毀掉你的欲望就會越大。”曲無容在關上刑室大門之前,最後對着葉歸塵道,“希望你能挺得住。”
這是一句狠話,也是一句祝福。
曲無容是真的很想看看,有沒有人能在石觀音的手下挺過去。
葉歸塵沒有受虐的癖好,他并非逆來順受,隻是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能讓曲無容願意相信他、與他一起逃出山谷的契機。為此,他必須展現自己的堅韌與強大,展現他在石觀音面前永不屈服的意志與精神。
他要自己做高塔上永不熄滅的明燈,在死灰裡點燃曲無容的星火。
他做到了。
身軀撕裂到極緻,連帶着靈魂都朦胧起來。雲霧裡似乎有一人落下,喂他喝了一碗救命的水。
“其實我還挺感謝你的。”冷冷的聲音合着涼水一起潤澤了他發燙的唇喉,“在她快要忍耐不住決心命令我毀容的時候,她的鏡子裡出現了你的名字。她也因此将餘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你的身上。”
額頭上搭上了一條冰冰涼涼的手帕,卻又很快被皮膚的溫度灼熱,轉而收走藏進了食盒裡。葉歸塵顫了兩下,迷蒙地顫開了眼。疼痛刺激得他眼裡閃爍着生理性的淚花,但他沒有顧及,而是将全部的心力集中在霧裡,努力找到更深的那道身影。
他微微咧開了嘴,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這道笑容一定很醜,因為擡手間的動作扯動了他的傷口,讓剛剛止住血的創口又一次崩裂開來。但他并沒有覺得沮喪,因為曲無容止住了他的動作,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要回來了。”曲無容全部的情感随着這一個“她”字驅散殆盡,“沒有人能挺過去。”她像是在告誡自己,目光卻牢牢地鎖在了葉歸塵的身上,“沒有人能挺過去。”
話畢,曲無容很快就離開了。但葉歸塵卻轉而松了口氣。他知道他賭對了——曲無容的态度已然松動,隻要他熬過了石觀音這一關,他就能夠有機會再進一步,獲得僅有的兩張出谷門票的其中之一。
他攢着精力,等待着石觀音的回歸。
不甘于平凡的人回谷自然也是大張旗鼓的。原本氛圍還有所松動的牢獄瞬間又重新繃緊起來。不同的人群來來往往,檢查着周圍的一切,足音卻在落到自己身邊時變得嘈嘈起來。
“他......他身上的傷怎麼就結痂了?你們誰昨天又偷偷給他用藥了?”
“我可沒有!都這種時候了誰敢啊......要不我們趁着師父還沒注意到這邊,趕快給他在補上一些?”
“也好,一起來吧。動作都麻利些。”主心骨的那位動作最為狠厲。不過一鞭子下來,葉歸塵整個眼睛就蒙上了血色。
粗重的呼吸逐漸屏去了周遭嘈雜的人聲。直到這一道絕不算悅耳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空間,他才意識到周圍似乎靜得有些過分了。
“誰準許你們這樣對待我的客人了?”盈盈的香氣蓋了下來,讓葉歸塵幾欲作嘔,“妾身不在的這些日子,可讓大師受苦了。不如就殺了這些不長眼的東西,替大師賠罪吧。”
不過眨眼,心肺被洞穿的慘叫便成了這座牢獄的又一道罪孽。
葉歸塵閉了閉眼,在心裡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忘了大師是修佛之人。”石觀音的聲音柔得似水,攙着毒液淬出的蜜,“見不得這些殺戮。這點倒是妾身未考慮周到了。不若等大師換個地方修整一下,我們再來把酒言歡。”
“至于地點......就定在妾身的卧房如何?”
葉歸塵沒有選擇的權力。幾乎是話音一落地,他就被架去洗漱修整,重新換上了幹淨的衣物,送入了一間裝扮精緻的房間。
“妾身已......恭候大師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