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飛來的問句宛如自天上砸下的隕石，既猝不及防，又驚濤駭浪，讓所過之處全無平靜。然而無花自是不知道葉歸塵内心的洶湧，甚至在看出葉歸塵的神态有所閃避之時，他果斷出言攔住了他的去路，“師弟，你讓我對你毫無欺瞞......”

“所以我便這樣問了。”

無花還是那個最能讀懂他的無花。葉歸塵不想承認他有被這樣一句話拿捏到，但此言一出，一種微妙的交換霎時完成——無花用他的坦誠，在換取自己的坦誠。

他确實也沒辦法再信口開河了。

“或許是前世吧。”再多的講不清也沒法講，他不能也不敢讓無花肆意幹預進第二次的救濟線裡，“佛門修輪回，誰知閃回的片段......是不是前世今生？”

無花蹙起了眉，沒有說話。

無花的反應出乎了葉歸塵的預料。他絕不是個相信來生的人，這點從他一直以來的态度裡可以很輕易的窺見。但......

想到在沙漠裡石觀音神神叨叨的仙人，葉歸塵還是決定試探道，“你可信我們修的來生？”

“不信。”無花當即搖頭，卻又在後面顯現出了一分猶豫。

“怎麼？”葉歸塵敏銳捕捉到了這一點。

無花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顧左右而言他，隻道，“連今生都把握不住，還去圖來世的快樂，不過是給人一個向善的精神力量罷了。”

非常無花式的答案。葉歸塵點了點頭，繼續道，“我是問你在猶豫什麼。”

“我不信來生。”他倒是很快坦陳，“但我覺得，或許确實有手段，能幹涉他人的記憶。”

“你是覺得我的記憶被幹涉了？”葉歸塵思忖道。

“很顯然你的記憶有問題，這麼多段的失憶便是佐證。”無花道，“我原先隻以為你是因為......”他頓了頓，躊躇着，“我将你送回石觀音處一事受了刺激，于是将一切糟糕的過往全都主動遺忘了。但現在看卻未必如此，這或許是記憶受到幹擾後留下的後遺症。”

葉歸塵更加疑惑，“幹擾人記憶的手段聞所未聞。”

“未聞不代表沒有。”無花很快應道，“就比如那個女人的那一味藥，誰能想到竟然會有讓人上瘾的功效？”

“但這可是記憶......”

“記憶。”無花一邊重複着，一邊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不也是儲存在腦子裡的東西麼？”

葉歸塵哽了一下，“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答案的？”

他不信這個答案會是無花根據如此經不起推敲的線索得來的。

無花很罕見地又顯出了猶豫。半晌，他道，“我總感覺......我忘了些我本該記得的東西。”

“我好像一直在找些什麼......”

“可是我們相識了這麼久，你從未在我的面前表現出過你在尋找任何東西啊？”葉歸塵問道。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不是麼？”無花這次應答倒是快了很多，“同樣的隻有那幾年的分離，同樣的多出來的莫名片段或者感覺，這難道不是更加應證了我一開始的那個猜想？”

葉歸塵頓了頓，“你是怎麼多出來這樣的感覺的？”

“就在你失去消息之後......”無花歎了口氣，“那時我尚不知你已不在石觀音處，隻是在夢裡有了些感覺——我似乎要尋找什麼失去的東西。我以為是因為與你結仇後徹底失去了你的音訊，是而有些怅然若失，所以一直在努力尋找破局的可能性。然而在這一切結束之後，前幾天你昏迷之際，我守在床側，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夢裡那種感覺卻又來了——”

“我好像還是沒有找到我想找的東西。”無花笑得有些諷刺，“但這怎麼可能呢？除了你，誰還能成為我想要尋找的部分？定然是有人幹擾了我的記憶。”

“夢？”葉歸塵重複着。

“也是夢。”無花點頭肯定。

“有什麼更多的片段嗎？”葉歸塵追問。

“倒是不比師弟記得清楚，隻剩一種感覺了。”無花有些沉郁。

邏輯聽起來倒是沒什麼大問題。

但……這怎麼可能呢？

葉歸塵緊急敲出系統，“zero，你們這遊戲系統不會綁定了兩個任務者吧？”

“zero絕對隻忠誠于您一人。”系統立刻道。

“那無花這怎麼解釋呢？”葉歸塵揣摩着，“該不會這個世界上不隻存在一個系統吧？”

“絕無可能。”zero依然果斷，“系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如果出現了兩個，天道會在排異情況下陷入自毀。”

“誰知道呢。”葉歸塵不置可否，“你們出岔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以統格擔保！”

“你的統格要是有用，我也就不會穿越進這裡了。”在系統的再三強調下，葉歸塵勉強得了些不會再有額外因素幹擾劇情的保障。然而在他思忖期間，無花已經從擰緊的眉中讀出了他的高度緊張。

等他問完系統回神，立刻迎接他的就是無花的關切問候，“師弟不展愁眉，可是想到了什麼線索？”

“不曾。”葉歸塵道，“隻是這一切太過奇詭，所以需要了些時間消化罷了。”怕他繼續追問察覺到更多的破綻，葉歸塵忙換了話題，“天色也不早了，我們準備進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