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可以好好說，不要随便亂撲人。”一道朗朗但不熟悉的聲音在段譽的頭上響起，他擡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撲錯了人。

“不好意思……”他有些悻悻地撓了撓腦袋，從這個人的懷裡退了出去，全然沒注意自己明明撲的是正确的位置，隻是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前頭，于是仍興緻勃勃地繞過無花，扒拉着葉歸塵的衣袖，“神仙哥哥，你不記得我了麼？”

他一邊在原地轉了個圈，試圖喚起眼前人的記憶；一邊趕忙整理着身上的衣着，努力藏下自己近些天來的狼狽，“我是譽兒呀！”

“師弟可認得他？”無花站在原地沒動，隻是望着他問道。

葉歸塵沒有應答，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段譽有些急了，連忙補充道，“哥哥認識我的時候我才這麼大一點。”他在自己的膝下比劃着，“你那時要教我武功，我不樂意學，隻愛每天跟你揀點琴棋書畫的尾巴，扒拉着你讓你教我周易的算術。”見葉歸塵仍是沒有動靜，他着急得直跺腳，“‘且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你說你一輩子都想求個真正的逍遙，所以我這譽字是逍遙遊中的譽，是你最期待我所能長成的狀态。”

“神仙哥哥，你當真一點印象也沒有了麼？”

印象……似乎是有的。

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拽着他的褲腳，一點點地要往他膝蓋上爬，哪怕他冷着臉也自得其樂。好不容易爬上來了，左手一個沒撐穩，又翻了下去。“吧唧——”一聲，倒是沒摔出淚來，隻是腳邊多了一個自閉的白色蘑菇。

葉歸塵見人委屈得厲害，幫着把人撈了上來。也不知道小家夥對他的臉是有什麼執念，每次說話都要仰着脖子盯住他的眼睛，然後才甜甜地笑起來。

“神仙哥哥……”段譽伸着手臂，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你為什麼一直穿白色啊？”

“因為心灰意冷。”葉歸塵不明所以，以為這是某個貼貼狂魔新的索貼方式，幹脆把下巴輕輕放在了他舉起的兩個小拳頭上面，如了他的願。

“心灰……意冷……”他歪了歪頭，重新調整到一個能看得見葉歸塵眼睛的角度，“什麼是心灰意冷呀？”

“就是你看到雪的時候的感受。”

“雪？譽兒看到雪很開心啊，難得下雪了诶！”

“那就是你想看雪，卻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雪時的心情。”葉歸塵的聲音很淡。

“可是……”段譽苦惱着，“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沒有雪呢？”他猛地直起身子，得意道，“我知道啦！神仙哥哥一定是因為怕譽兒看不到雪，所以才一直穿白衣服的吧。”

葉歸塵被小孩天馬行空地想象折服了，“你開心就好。”

“譽兒很開心啊，可是哥哥看起來不太開心。”小孩把拳頭從他的下巴下面撈了出來，伸手成掌，貼在了他的臉頰下側。一種不一樣的觸感赫然映在了葉歸塵的臉側。他垂眸一看，就見段譽有些心虛地又收成了拳。

“把手張開。”他微眯着眼，冷聲道。

段譽試圖撒嬌遮掩過去，“神仙哥哥！我在外面新看到了一隻小狗，可可愛了。”

“把手張開。”葉歸塵八風不動，繼續重複着。

段譽吐了吐舌頭，隻好把雙手的拳頭展開。手心赫然印着兩個粉粉的爪子，不難想象剛剛在自己的臉側留下了些什麼東西。

怪不得扒拉着爬了他膝蓋這麼多次，今天反倒摔下去了。

感情藏着這事呢。

葉歸塵把人抱了起來，帶着他洗幹淨了雙手。正要擦去自己臉側的印痕，就見小家夥撅着嘴，撲棱撲棱的眼睫上沾着淚花。

葉歸塵把人放了下來，自己也蹲在地上，和他平視，“這麼不想我擦？”

“嗯嗯嗯！”段譽瘋狂點頭。

“理由？”

“因為……”白衣團子偷偷窺着他的臉色，“因為總感覺神仙哥哥穿着白色太冷了，要熱烈一點才好。”

葉歸塵不答話。他不是沒有熱烈過。但熱烈的背後是什麼呢？

是不能複燃、合該爛在泥裡的死灰。

“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喜歡熱鬧。爹爹和娘親不陪我熱鬧，我就出去看小狗。小狗對着我瘋狂搖尾巴，我就覺得很開心。但我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歡小狗……”

葉歸塵揉了揉鬓角，“所以？”

“所以我就先來試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