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是你想養但你爹爹和娘親不讓了吧。”葉歸塵歎了口氣,“我知道了。”
被話語勾勒出的記憶殘片漸漸在水聲裡蕩開波紋。葉歸塵擡眼看向段譽,明淨柔和,容儀如玉,到真是吾家有子出長成。隻是不知……
為何穿着他年少時總愛诋毀的白衣?
段譽見他盯着自己的衣服瞧,又慌亂地整理了一遍,見他不是打量自己儀容,而是盯着顔色不放時,又解釋道,“因為仰慕當年神仙哥哥的風采,又遍尋你不得……譽兒便也學着習慣性穿白色了。”
“哪曾想,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非也非也。”包不同冷哼一聲,“唧唧歪歪唧唧歪歪,說了半天屁話一句有用的都沒有。要我看,天下誰都能穿白衣服,就你和這小子穿不得。”他啐了一口,“你都沒膝蓋骨高的時候,得是多少年前了?這小子看起來也不過雙十年紀,換個十幾二十年前,還能教你學琴棋書畫、周易演算?也不怕教人大牙都笑掉喽。”
場内衆人都大笑出聲,就連王語嫣也掩面輕笑。
段譽暗暗握拳。他有心解釋,說神仙哥哥是大理的國師,早已習得容顔永駐之法,卻又想起自己在曼陀山莊為了顔面,隻說自己是大理段氏人士,卻和皇家一點關系也沒有。他若是點明了神仙哥哥的身份,自己前面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隻得嘴硬道,“都……都說了是神仙哥哥,自然駐顔有術了。”
這次不消包不同的非也非也,場上衆人就再次捧腹大笑起來。
“真是個呆子。”王語嫣歎息着搖了搖頭,“包叔叔,你快将這些人打發了吧。”
“非也非也。”包不同雙眼一翻,飛起左腳,“不是我要将他們打發了,而是他們這些臭家夥污了阿朱妹子的莊子,自然該滾出聽香水榭的地盤。”
青城派掌門司馬林見他動作分明想躲,卻是已然不及,摔了個大馬趴。剩下幾人對視一眼,放下前面的嫌隙,各自出手,卻是要先将包不同拿下。然而幾人武功平平,又豈是他的對手?不過三下五除二,竟已經摔的摔,倒的倒,吆喝的吆喝。
包不同嫌棄道:“就你們這三角貓的功夫,連我都打不過,還需要我們公子爺出手?别把什麼爛事都往我們公子爺頭上攤,滾吧!”
青城派和秦山寨衆人倉皇而去。“慢着,”包不同卻又發了話,“我是要你們滾出去,不是走出去,也不是行出去,奔出去,跑出去。懂什麼是滾嗎?要不要包三爺動手教教你們?”
“你!”司馬林怒目而視,“你不要欺人太甚!”
“非也非也。”包不同搖了搖腦袋,“你們在我們的地盤上,我們是主人。主人對不歡迎的客人下逐客令,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難不成……”他怒目圓睜,大喝一聲,“你想賴在這不走?”
“且讓你包三爺爺幫幫你!”他右手猛地抓住司馬林的後頸提起,走到門邊,将人向前一丢。那司馬林便球也似地翻了個跟頭,骨碌碌地滾了出去。
其他人見這氣勢,便也有學有樣,火燒屁股似的接連滾出去了。
隻有葉歸塵、無花和段譽站在原地沒動。
“怎麼?你們也想讓包三爺教教?”包不同舉掌欲襲,卻在兩人都含笑的眉目下停了下來。倒是段譽閉着眼往葉歸塵身後縮了縮,卻也沒動身躲開。
“包叔叔,這兩位公子不像前面那些人,來了此地都是以禮待之。這位段公子之前也曾幫過我和阿朱阿碧,不妨且聽聽他們的來意。”王語嫣看這兩人氣度實在不凡,倒是阻了一下。
“那就先聽聽這兩人要說些什麼。”包不同哼道。
“不知兩位公子是哪路道上的,來此聽香水榭所謂何事?”阿朱适時補上。
“在下葉歸塵,受莆田少林寺天峰大師所托,來姑蘇協助查明玄悲大師身死一事。旁邊這位是我的師兄……”
“無花。”無花适時報上名号。
“哈!”包不同大喝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上門興師問罪的少林秃驢。哼,我家公子自知其中存在誤解,卻是已經往少林去了,生怕有心之人借題發揮苦生事端。你們不遠迎恭候,反倒……”
“我們并非少林弟子。”無花淡淡道,“不日前,我們已從少林反俗。此番前來,僅已散人身份,幫忙詢問原由罷了。按包先生的話來說……玄悲大師此事并非是慕容公子出手?”
“慕容家廣結善緣,向來是希望在武林中多交朋友的。日前公子還讓我去莆田幫了少林的忙,就是為了和少林交個朋友。既如此,就絕對沒有殺了少林和尚的道理。”包不同道,“何況公子從未去過大理,又如何在萬裡之外施展韋陀杵取人性命?”
葉歸塵點了點頭,“既是誤會一場,便隻等慕容公子到了少林,說明情況便好。”
說話間,忽而有兩道銀鈴聲起,赫然是有信鴿傳信而至。包不同展了信紙,道是有一批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來了江南,慕容公子令他們幾人同往,查明來因。
“幾位俠士後面有何打算?”包不同将信紙遞給了阿朱等人,赫然是一副要私下商量計劃的趕客語氣。
“幾位既另有要事,我等便不多叨擾了。”無花會意,帶着葉歸塵欣然告辭。倒是段譽有些麻煩,他一面念着王語嫣的好,一面又記着神仙哥哥的情,左右搖擺間,眼看葉歸塵就要淡出自己的視線了,當即也咬了咬牙,立刻跟了上去。
“神仙哥哥!帶上我呀!”段譽急急施展着淩波微步,在船将離岸的最後一刻,踏上了這艘稍顯擁擠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