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導片錄制之所以要求分開,是在為之後的猜測互動環節做準備。
簡單來說,對于具體哪位和哪位是彼此錯過的朋友,觀衆們還未知曉。
如此,六人齊聚錄制現場前,用選項猜測來打亂關系來獲得流量和讨論度的方法便能起效。
工作人員接着提出第二個問題:“中間沒有聯系過嗎?”
懷甯搖頭:“沒有。”
現場陷入一陣靜默。
監視器後的顔笑提醒懷甯繼續說下去。
工作人員适時開口引導:“是沒有合适的機會嗎?”
懷甯的雙手絞在一起,“互相錯過五年,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比起機會,更怕的是發現關系其實已經無法挽回。”
也怕自己不再是自己,他不再是他。
懷甯仍笑着,帶笑面容卻因她此刻的話而增添悲傷色彩。
“請用幾個形容詞描述一下你這位朋友。”
耳麥裡電流刺啦。
“懷甯老師不要太明顯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柯遂老師的詞。”
懷甯臉色未變,“細心,很守時,說到做到。”
最後一個問題。
“來參加節目前,有預想過結果會如何嗎?比如兩個人重歸于好,還是仍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值得深思的問題。
懷甯想了想,誠實吐字:“我不知道。”
人生在世,最忌諱半路開香槟,懷甯有過領悟的慘痛經曆。此外,最好也不要抱有希望與憧憬,平常心地面對一切,自然會很輕易接受那些本無法接受的事物,并且甘之如饴。
抛掉安穩生活,颠簸一路,提一隻行李箱,從蘇城到青城,重新入學适應的日子。
畢業迷茫之際,新鮮感與向往之心雙重加持的誘惑,一朝入戲,不得已扮演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隻差一步之遙斬獲最佳新人,無數冠以天賦的頭銜被旁人加持在她身上,又一個個摘下。
這些經曆,無一不是在告訴懷甯:你不要對自己,對自己的人生抱太大期待。
——
“那今天的錄制到此結束,懷甯老師好好準備,期待兩天之後的見面。”
工作人員收拾好器材,離開時對懷甯打招呼,懷甯笑着招招手,撿了件外套穿。
“不要笑了,小公主人設太落俗,找到今天的感覺,綜藝結束之後我給你換新路線。”顔笑伸出手指将懷甯的嘴角往下拉,繼而端詳她這張臉:“過兩天先導片播出買個賣慘熱搜預熱。”
說罷她環視一圈,注意到冰箱上仍貼着三年前年份所屬的生肖:“不過我看,你這也用不着賣,連着三個除夕一個人過。”
“還是早點進組好,至少有人陪。”顔笑疑惑:“我記着你就剛進圈那陣忙,怎麼現在也沒時間回家找父母?”
“他們都不在上京這邊住。”
懷甯垂眼,她感到一陣冷意,說完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裡。
雖看不清臉色但不難讓人猜到有難言之隐。
不過懷甯父母離婚這事,作為經紀人的顔笑是知道的。
這樣看,大約是同雙親關系都不算好。
思及此,她難得說了寬慰話:“今年過年前争取送你到組裡,前提是你還在我手底下。”
懷甯嘴角象征性地揚了下,“謝謝顔姐。”
“抓住這次上綜藝的機會。”顔笑拍拍她肩膀:“早點休息,記得收拾行李,後天我來接你去機場。”
——
每逢旅行,懷甯都要頗具儀式感地生場病。
這次格外來勢洶洶。
嗓子啞,頭很重,意志昏沉到睜眼都成了一種奢望。
耳邊卻響起少年清冽聲線。
“懷甯,你說過放學要等我的,人呢?”
“懷甯,你還記得自己說要考哪裡的大學嗎?”
“懷甯,我不會再和你通話了,再見。”
懷甯看着十八歲的柯遂低下頭,黑發掩住他眼底的倦意和失望。
他轉身離開,背影落寞。
她掙紮着想喊,她想對他發消息解釋,說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失約,我沒有故意要走。
然而媽媽尖利的嗓音又一次将她拉回去,“我說了我們不會再回蘇城!你急着回去幹什麼?”
“你早戀了?和柯遂對不對?沒有,我看也快了,那更不要回去了。”
“懷甯,蘇城和青城,你自己選一個,回蘇城了就不要再來找我喊我媽媽。”
枕頭濡濕半邊,臉頰燙到似火,溫差過大,懷甯的睫毛撲閃,一下兩下擦過枕套花紋。
他的确是細心,守時,說到做到。
像他們曾經約定過的那樣,等她放學回家,來上京上大學,也沒再打過來一個電話。
留她一個人在青城。
懷甯翻身,皮膚觸到幹燥的另一邊。
自昨晚睡到現在,整整十二個小時,她喉腔内幹到能原地鑽木去火。
力氣留存不多,但足夠走到廚房倒杯水。
縮半個身子到一處,披了條毯子,懷甯慢吞吞穿過客廳,飲下半杯水。
唇瓣漸漸濕潤,半張臉埋在玻璃杯内,杯口折射出一道黑,懷甯心口一跳,放下杯子,望見門口進來個人。
下一刻,那颀長身影轉過身。
輪廓眼熟,動作也熟悉,又再度叫她安下心。
她按開客廳燈光開關,眼睛因為光線眯住。
柯遂穿了一身黑,連同黑色帽檐下的眼睛都似濃墨,眼眸白得似珍珠,黑白分明得精緻,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那顆眼下痣。
懷甯也的确這麼幹了。
她腦子還燒着,不太清醒。
手臂擡起,微熱指尖挨至發涼臉龐,貪戀中和的舒适溫度,手指從一根變成兩根,最後覆上整個手掌。
她的表情和動作都有些傻氣,問:“我給你發消息了嗎?”
或者說。
“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