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戀了?和柯遂對不對?沒有?現在是沒有,但我看也快了,那更不要回去了。”
“我交錢讓你學畫畫是幹這些的?不務正業還要考京美,整天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是挺像懷湛江的。”
“還是說你覺得我讓你考青美是在害你?我難道不是對你好嗎?”
“懷甯,蘇城和青城,你自己選一個,回蘇城了就不要再來找我喊我媽媽。”
由懷甯提出想法開始,變成李莉優單方面輸出,直至她摔門出去,就此結束。
吵得最兇的一次。
也就一次。
那個張燈結彩的新年之後,她們就很少吵架了。
并沒過渡多久,李莉優又像從前一樣。
受害者與加害者的區别在于,對于細節,加害者總是模糊健忘,受害者卻清晰難漏。
懷甯記了許多年。
橘子汁沾到拇指上,混雜魚蝦的腥氣,破碎的畫紙與燈光,摔門而去的怒意,被流不盡淚水打濕的枕頭。
——
直播結束,各類設備要清場。
有些說不明的情緒萦繞在懷甯心頭,她發了會兒呆。
“要不要出去轉轉。”
柯遂拿一隻手她面前晃了晃,說出她不得不同意的理由:“明天就走了,vlog還沒拍完吧。”
懷甯點點頭,起身和他出去。
“懷甯姐……”
小野要跟上去,稚子拽住她,提醒:“别打擾了,那個節目組要求拍的vlog,懷甯姐隻有開頭。”
——
厚重地毯像海綿,全數吸收掉腳下聲響,藍色蝴蝶輕盈不再,蔫巴巴地拖着身子往前遊。
“等一下。”
被叫住,懷甯轉過身,看到柯遂在她面前單膝跪地。
混沌大腦刹那間清醒無比,她慌張出聲:“柯—嘶。”
腳後跟傳來不可忽略的痛感,那隻棕色小皮鞋被柯遂褪去一半,他用兩根手指在傷口周圍打磨,動作輕柔。
“磨破了。”
皮膚表面組織纖維像剝掉的白絲,滲出微弱的血量,試探着擦過傷口,柯遂問:“疼?”
磨破的皮膚火辣辣的,柯遂指腹有微微涼意,懷甯忽而想到盛典後台那晚,她囔囔道:“你怎麼發現的啊。”
“我在你後面,看你走路姿勢不對。”柯遂給她重新穿上,盡量不挨到傷口,“房間有沒有創可貼?”
小野這次将所有用得到的,用不到的都準備了一遍,柯遂手拿着印着卡通圖畫的小巧創可貼。
懷甯坐在白色皮質的單人沙發,乖乖任他擺弄。
那頭藍色挑染,好似搖曳的波浪,驚濤駭浪,撞至她心髒。
她盯着那一處,下定決心一般開口:“柯遂,我那天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柯遂手上的速度慢下來,很快又按平創可貼邊緣,隻說:“我知道。”
“素描班提前下課,我趕着回去給你準備禮物。”
懷甯平靜講述,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嗚咽聲漸大,滿腔委屈已然裝不下。
她也不知道是從哪時積攢出的。
柯遂發現她腳踝處那點難以察覺的紅腫,或李莉優撕掉那幅畫,或她雙手空空踏上火車。
“我剛剛回到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懷甯雙手掩面,哭到字句斷續在喉腔。
“懷甯。”
柯遂喊她的名字,極盡溫柔,再一次重複我知道。
他撥開她的手掌,懷甯整張臉哭到皺巴巴,鼻頭紅,眼尾也紅,淚珠還在大滴大滴往下落。
太可憐。
柯遂挺起腰,用了些力氣,拉她到懷裡。
“你當時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懷甯抽抽嗒嗒。
第十八張肖像畫,懷甯想了要畫成什麼樣。
最初的打算是等柯遂生日那天,現場畫一幅十八歲的他。但萬一臨時變動,比如出現時間限制,或場地限制,她畫工必然大打折扣,這樣不夠完美收尾。
左思右想,懷甯在八号那天主動約柯遂第二天出去玩,地點内容都由他定,她想借機觀察,畫點柯遂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喜歡的事物。
先開口的她卻失約了。
“放學後順便在校門口等你到晚上而已。”柯遂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背,“不過之後以為你還會回來,也等了挺久。”
“你怪我,對不對?”既然開口,懷甯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那通電話我聽出來了,你很生氣。”
人還委屈巴巴呢,誰能對她說得出該怪她這種話?
柯遂服軟一般地笑,“那會兒年紀小不成熟,覺得不辭而别這件事足夠大,你打電話來又一聲不吭,甚至想問—”
“你抛下我,有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