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理會他,推開廂房的門,裡面除了剛才那張桌子之外,什麼也沒有。
高齋不見了,牌位和香爐也不見了!
剛才好像就是一場夢一樣。
這也沒有理由啊,我和高齋并不熟絡,他如何會入我的夢裡來?我用力吸鼻嗅了嗅,煙霧雖不在,但是空氣中仍然有煙霧遺留的氣息。
我的鼻子不可能騙我。我自幼便由阿娘教識各種草藥,這嗅聞乃是一種必須要練的技能。我的嗅聞極其敏銳,不同草藥就算曬幹切成小段,我都能聞得出來是何種藥材。
這下唬得我心中一驚,臉色一白。
阿綜趕緊扶住我:“白蘇姑娘,這府中人少,是沒什麼人氣,少主說就等你趕緊布置一下,我們都在等呢。先出去吧,要什麼今日告訴我,馬上就能到。”
他半扶半拖把我帶出院子,從左面的遊廊朝外走。
一路我不斷回頭看那正房,總覺這事實在古怪。
好容易一陣功夫終于到了前門,陳老妪已然等候良久,擡頭看我走近:“白蘇姑娘,可有什麼想法怎麼打理這座府邸?”
阿綜松開手,我站定了喘口氣,定定望着面前翻起大片土地的前院、
“這府中有人居住過麼?”我問。
“自然,之前我們都住在這裡。少主說既然姜姑娘日後是要進府的,這府中的所有一切便都要從頭開始。我們搬了出去,少主自己把這地塊的土從前門刨到後面正房的前面院子。”
“他自己刨的?這又是為何?”我疑惑得很。
阿綜搖搖頭:“不知道少主為何自己刨地,讓我們把幾棵樹都移了出去,自己日日一早來這裡開門,親自扛着鐵鍬,一鏟一鏟地翻土,還不許我們動手幫忙。”
我失笑:“他書生模樣,莫不是想回去種地?”
阿綜認真道:“倒不是,少主說翻地的時候,可以想很多事情,之前的不愉快的記憶,可以像翻過的土地一樣翻過去,望着日後能種上新的植物,讓這府邸變個新樣子。”
“這府邸原來很差麼?”我又問。
阿綜撓撓腦門子:“這個就不曉得了,少主自己喃喃自語說的,我恰好在旁邊聽到,也不得有機會問他何故。”
我想了許久,方才能道:“遊廊下側邊種上草藥罷,中間給留一條路,鋪石子,記住要寬,不要那種一個人走就過不了第二個人的路,至少得能容四個人同時過的石子路。這府邸太安靜,日後若是人多起來石子路太小就不好走路了。兩邊的草藥從姜府裡取吧……先得找人翻碎這些土壤,越細越好。這土雖說翻過了,但是翻得太粗,種不了東西。”
阿綜點點頭,開了大門,手朝門外一揮,那原本毫無生氣的呂府大門前即刻出現了十幾個青衣家仆,手中拿着各種農耕工具,列隊進門,有序分開三三兩兩在這狹長的府邸院内動起手來。
剛才還冷冷清清的地方,一時之間忽然熱鬧起來,人幹活的嘈雜聲此起彼伏,掀起的塵土四處飛揚。
阿綜又派人送我和陳老妪回了府中,幫我從府中整理出了一大批原本阿娘要種卻找不到更多的地方種下去的各種草藥,一車一車往呂府拉去。
待我次日一早再去,門開那一瞬,我再次驚呆了。
站在門檻前一眼望過去,雖然院子深不見底,但早已沒了昨日的凄涼荒蕪,郁郁蔥蔥密密麻麻種着各種低矮錯落有緻的草藥植株,中間一條用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鑲嵌成路筆直地通向最深處。左右兩旁的遊廊都被洗得幹幹淨淨,有幾個青衣家仆卷袖長臂忙正着刷清漆。
阿綜殷殷問我:“白蘇姑娘,這樣可還合适?看看還需添點什麼?”
沒等我回答,他便一路指點過去道:“這兩邊是我和阿措的住所,往下過去是會客堂,再過去左側是廚房,右側是書房,再往下便是幾間廂房,最裡面是主房。”
正說話間,就有家仆們陸陸續續往裡面搬各種什物,第一批是廚房裡的廚具,大小幾張桌子八仙桌圓桌甚至小方桌,炒菜的大鐵鍋燒水的燒鍋,各種刀具,菜籃子竹匾子竹藤筐……
第二批是房間裡擺設的方桌,圓凳長背椅子甚至是院子裡的石桌和石凳,裝衣服的樟木箱子和挂衣服的梨花木衣架,還有好幾張床,我好像還看見了一個藤編秋千。
待我走到第三層院落的時候,果然看到一個藤編秋千已經挂在兩邊木樁上,因為沒有大樹,所以敲上了木樁。
第三批是各種雜活工具,掃帚水灑剪子麻布袋……
阿綜特意端了個椅子給我坐在大門後的階梯上看着從我面前過的各種人和物。
東西搬進門完後已經過了大半日,阿綜又揮揮手,好幾個嬷嬷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就站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給我行了禮。
我看看阿綜,他恭恭敬敬道:“少主說,若是白蘇姑娘覺得人少活多,就得多配些人。”
我站起身來噎了半晌,終于憋出一句話:“你家少主是不是很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