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聽呂南樓提過太子，原話不甚記得了，但大緻意思是比皇四子更優的意思。

這理當如此，聖上選了太子，難道不是應該按最優的來培養？

那太子遠遠從岸邊的長廊口向水中亭走來，步伐不疾不徐，看着很是穩重，待走進來，我一眼看過去，心中暗自吃驚。

皇四子是那種膚白五官細膩美，就差不是美嬌娘的樣子，一張心中喜怒哀樂的表情全在臉上能看得到。面前給聖上行禮的太子，雖也是一張五官棱角分明的臉，看着好好的一個帥氣俊朗的少年郎，不知為何那張臉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甚至是有些冷森森的感覺。

他并沒有看我一眼。

我想着要不要先告退，他們父子兩人議事，總歸也是國家大事，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誰知聖上令我到他身後去，我想想站着好像不對，太子跪着行禮呢。我很是識趣地挪着去跪在了聖上身後。

聖上開口問：“事情查得如何？”

太子平靜的聲音傳進了沒敢擡頭的我的耳中：“已經查到醫官院内一名叫甘棠的配藥官所為，當日便送進了廷尉府，連審幾輪，都未審出何人指使，當日便自己服毒自盡。”

聖上輕哼一聲：“廷尉府現在辦事越來越不利索了。”

我聽了一哆嗦，想起之前的烏小原被送去了廷尉府，沒問出什麼就服毒自盡，如今這個叫甘棠的配藥官也是被送進了廷尉府，也沒問出什麼就自盡了。我越想越覺得奇怪，這年頭毒藥那麼容易拿到的麼？這毒藥莫不是蜜制的，這兩人都那麼喜歡服用？三下兩下還沒徹底談崩就服毒不談了？

我心中正暗自嘀咕，聽到聖上吩咐：“你送姜白蘇去芙蕖宮罷，她已經完成了朕交代的事情，今日可出宮回家去了。”

我聞言趕緊就站了起來，再往下就沒有什麼可聽的了。廷尉府的事情應屬國家大事，我這等深府内的小女子不應該關心，壓根就不應該知道，還是趕緊走吧。

太子此次來講了這幾句話就要走了，我估計也就隻是彙報這件事而已。這個甘棠是因為什麼被抓的？為何要送去廷尉府？這番對話聽得我雲裡霧裡的不明所以，聖上又為何讓我旁聽呢？

我和太子一并行禮後離開了水中亭。太子走在前面，我走在太子後面，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不敢說話，畢竟是第一次見太子，總不能熱情洋溢地去聊天吧？再說了，太子那張冷冷的臉，雖然說俊逸無比，但是總覺得拒人千裡之外。面前的太子雖說是未來的國君，好容易有認識的機會總得抓住一下才是道理，但是看到那張臉，我總是覺得再晚半步離他遠一點，恐怕就會發生什麼會被問責之事。

我低着頭跟着面前的腳步急急地走，心裡叨念着快點到芙蕖宮，快點吧。

前面的太子忽然停下了腳步，我幾乎撞了上去，連忙一個趔趄站穩了。

太子回頭來看了看我：“你就是姜白蘇？”

“呃……家父正是都城守将姜藿将軍。”我有些結巴，不知道這麼回答對不對。

“嗯……”他轉身擡腳就走，不過速度慢了很多，也許是發現我幾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我們回頭去查了給盛妃連續一個月的送湯藥的醫藥館。起先是根據你和盛妃給的信息，我們去查了所有的藥方，每一張藥方都沒有發現問題。藥方沒有問題，那有可能是人出了問題。我們最初以為是新人所為，結果發現醫官院已經一年都不曾進有新人。調了湯藥與往日不同味道的那幾日的開方、配藥、熬藥的所有人，唯一有一個叫甘棠的配藥官十分可疑。”

我呆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和我說這些，聽到他說甘棠十分可疑，仍然不自覺地快步跟了上去問：“如何可疑？”

“其他都并無什麼可疑之處，唯一可疑的地方，便是他的出入宮的時間和以往不同。他出入的時間比以往正常的習慣的時間都早半個時辰。”

早一點也會可疑麼？若是無事，或又是怕路上耽擱時間提早一點到也未可知啊。再說了，早一點到，難道不應該是勤勉的表現麼？

太子再次停了下來，轉身看了看我，我擡頭疑惑地看着他。

這位未來的國君，比他的父皇，也就是現在的聖上，顯得要更深沉。他在說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并無變化，好像在說一件道聽途說的事情，然後轉述給我一般。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放出來的眼神，仿佛能看穿我的心中所想，然後就幹脆利落地回答我：“早一點到，便是比别人早一點，能提前一點配好藥材，随後來的人隻會贊譽，不會過多質疑。如果提前配的藥材多一些少一些，不會有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