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樟有些煩躁,“你有什麼對不起的?”
柳湘榆老實道:“又惹你生氣了。”
“呵,”宋彥樟被他氣笑了,“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無理取鬧的怨婦一般。”
柳湘榆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又安靜地低下頭,仿佛真的承認了心裡是這樣想他的。
宋彥樟更氣了,上前抓住他的手道:“你心裡真是這樣想我的?”
柳湘榆哪敢承認啊,苦笑道:“沒、沒有。”
宋彥樟氣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一把将人攬過來,箍在自己懷裡,“柳湘榆,你對着外人尚且能談笑風生,對着我就啞巴了是不是?”
柳湘榆無奈道:“我……我說什麼都會惹你生氣,還不如不說。”
宋彥樟又感覺到了那種心被針紮一樣的難受,就像方才他站在屏風前,聽着柳湘榆和别人說笑,他笑得那樣明媚爽朗,就像他們初次相遇時那樣,可他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那樣笑過了。他能對着别人笑,卻不肯對着自己笑。
他覺得很心痛。
他壓着火氣道:“那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柳湘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試探道:“因為今天忘了時間,沒有早點回家?”
宋彥樟氣得扶額,擡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氣急敗壞,“不對!”
柳湘榆捂着被他彈疼的腦門,有點委屈,“因為出來見了别的男人,你吃醋了。”
宋彥樟又擡起手,卻沒舍得再彈。柳湘榆躲了下,發現他不是真的要彈,緊張地咬着嘴唇望着他。
“知道我吃醋你還要出來見别人?”
“我隻是跟李掌櫃學習經商,并無其他,後來他的阿山放衙回來,見我們在說話,也并未吃醋,還過來和我們一起聊天……”
“李大哥”“阿山”叫得這麼親熱,他們才認識幾天?就能如此親密愉快地說話,可他們明明已經成親這麼久了,柳湘榆見他仍然像是老鼠見了貓,除了畏懼就是讨好。想到這,宋彥樟就氣不打一處來,“所以你是想說,别人都很大度,隻有我小心眼,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說,我們聊的是正經事,光明正大,并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宋彥樟心想,我氣的是這個嗎?他忽然洩了一口氣,無奈地靠在了車座上。
柳湘榆見他垮了臉,便知道自己哄他的話是無效的,并沒有哄好,反倒讓他更生氣了,也無奈道:“我是問心無愧的,你想讓我怎麼哄你,可以告訴我,隻要我能辦到……”
宋彥樟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有種落寞和失望,“你和他們說話的時候,笑得那樣燦爛,那樣開懷,可你對我呢?總是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從來不曾真正開懷過。”
柳湘榆怔了怔,好像真的是這樣,難道他竟然是在氣這個?
他說完,又自嘲地笑笑,“那能怪誰呢?還是我怪我自己,你對我,隻有懼怕,又怎麼會對我開懷地笑?”
柳湘榆很想說,不是的,我對你怎麼會隻有懼怕?隻是你從來都那樣要強,我又怎麼能不讓着你?
柳湘榆靠在宋彥樟的懷裡,試探地送上唇,想要讨好地親他一下,卻被宋彥樟躲開了。
他望着宋彥樟冷漠的側臉,心裡很難過。于是他也生氣了,往後退了下,和他拉開了一人的距離。
他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原本就那麼遠,即便是成了親、做過了最親密的事,可他與宋彥樟,始終隔着那一道鴻溝。有時他看不清、猜不透、想不明,有時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就像他手心的一捧沙,他始終攥得緊緊的,不給他任何呼吸的餘地和自由,想把他永遠困死在掌心,永遠翻不出外面自由的世界。
可這段時間,他結識了齊玉,結識了那麼多男妻,結識了李雲飛和丁慕山,他見到了那些自由而快樂的人,知道了别人是如何像兩棵樹一般相依相敬,又如何能甘心再做他手中的一捧沙?那樣任他揉捏,卑微地變成他想要的樣子,從未有過自己的形狀。
有時,他也想,若是宋彥樟能像李雲飛對丁慕山那樣、像定西侯對齊先生那樣,讓他去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将他當成一個并肩站立的人,而非自己籠中的私有物,那就好了。
丁慕山小小年紀就中舉做官、混迹官場,每日應酬在那些世家公子之間,而李雲飛隻是一笑而過,在他歸家之時為他備好晚餐與好酒,聽他談論官場的繁華與煩心;齊先生這些年更是遊走于京城與江湖,行俠仗義、肆意翺翔,定西侯便任他千裡單騎,隻在京城默默守候,待他每年歸來重聚,從未有過半句怨言。
他羨慕他們,即便身為男妻,也能有那樣的自由,可宋彥樟,是絕不會給他那樣的自由的。
如果柳湘榆就這樣甘心做他手中的一捧沙,那麼他永遠都不會有那樣的自由的。
他愛宋彥樟,可他不想就這樣一輩子做别人的籠中雀,永遠隻能奢望别人自由的天空。
宋彥樟見他索吻失敗,竟然生氣退開,這是打算不哄了?
柳湘榆沉默了一會,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很羨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