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指的自然就是李雲飛和丁慕山那一對了。宋彥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李大哥和阿山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阿山雖然年紀小，但李大哥待他時時愛惜，處處尊重，阿山雖然金榜題名做了官，結交了許多京城世家公子，但依舊仰慕李大哥，從未嫌棄他是商賈之人，他們在一起說話，總是和和氣氣氣、熱熱鬧鬧、有商有量的。”

宋彥樟琢磨了一下這話，反問道：“難道我待你沒有時時愛惜？難道我嫌棄你了？”

柳湘榆沒有看他，繼續道：“齊先生也說過，兩個男子相處，若是一方隻依附于另一方，那是不能長久的，還需勢均力敵，彼此制衡，方能長久。于是我就想，我應當更努力一些，這樣才配得上你，才能與你勢均力敵，才能與你長久。可你似乎隻想把我關在家裡，讓我做你籠中的金絲雀，做你的玩物。”

宋彥樟的心又疼了一下，喉嚨也仿佛被堵住了，“我……我沒有。”

柳湘榆轉頭望着他，平靜而有力量，“那你今天來做什麼？”

宋彥樟語塞，“我、我隻是擔心你。”

柳湘榆扭過頭不看他，這種“擔心”的借口，他已經聽膩了，“你總是說，派人跟着我，是擔心我的安全，我都依你了。從前宋彥桢的事，明明我是受害者，為什麼卻成了我的錯？我一個大男人，出門做生意、談事情難道有錯嗎？那件事隻是一場意外罷了，你隻是想将我攥在你的手心裡，時時刻刻讓我隻能屬于你一個人，隻能看着你一個人……”

“你本來就該隻屬于我一個人！”宋彥樟突然吼道。

柳湘榆低頭道：“你說我從未對你開懷過，是啊，你總是這樣霸道，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做錯了一件事，你都要生氣，我如何對你開懷？”

宋彥樟知道，柳湘榆是真的生氣了，或者說，是對他失望了。

他每次生氣，都是等着柳湘榆來哄他，可他沒見過柳湘榆真正生氣的樣子，自然也不知該如何去哄他。宋彥樟從小到大，都沒有去哄過任何人，他不懂得如何去哄一個生氣的人。他隻能這樣傻坐着，假裝自己仍然生氣的驕傲樣子，不讓柳湘榆看出他内心已經開始慌張了。

馬車到了平南侯府，柳湘榆沒有理會他，而是自己下了車，回了屋。

宋彥樟慢吞吞地跟上去，心裡卻開始忐忑。他去吩咐廚房做了些吃的，親自端回房的時候，看到柳湘榆正坐在榻前整理今日李雲飛寫的手稿，認認真真地拿着筆謄錄在本子上，他端着飯菜走進來，都沒有擡頭看一眼。

宋彥樟把飯菜放在榻上的小桌旁，将筷子放在他面前的碗上，有些生硬道：“不餓嗎？”

柳湘榆隻專心低頭寫字，不理會他。

就在宋彥樟以為柳湘榆不會理會他時，忽然聽他道：“你吃吧，我不餓。”

宋彥樟底氣也弱了些，想想從前自己生氣的時候，柳湘榆是怎樣低聲下氣來哄他的，忽然有些臉紅，他放不下身段和驕傲，隻好幹巴巴道：“就算你跟我賭氣，也不能餓壞了自己啊。”

柳湘榆隻是淡淡道：“我沒有跟你賭氣。”

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來。宋彥樟隻好自己拿起筷子吃，卻也沒什麼胃口，隻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他看着柳湘榆娟秀的小楷，寫的每個字他都認得，可放在一起他卻不懂是什麼意思，心中就更加煩悶。

他又想起柳湘榆在怡興客棧和那兩個人談笑風生的場景，就更煩悶了。

于是他丢下筷子，就上床睡了。

過了許久，柳湘榆才終于寫完，吹了燈上了床。

宋彥樟背對着他等着，等着柳湘榆像平常那樣湊過來抱他，然而他隻是安靜地躺在床邊睡了。

宋彥樟心裡一陣失落，他是真的生氣了。

兩個人就這樣冷戰了。

柳湘榆幾乎每天都會出門，不是去怡興客棧就是去米行，或者再京城裡四處亂逛，宋彥樟不敢再跟着，隻好每晚叫小環來彙報，柳湘榆每天去了哪裡，見了誰，說了什麼話，事無巨細都要一一問清楚。

一開始小環還盡職盡責每天禀報詳情，可時間久了，她也受不住了，柳湘榆和旁人說的許多話，她也聽不懂、記不住，更不可能像宋彥樟那樣去琢磨他的每一個表情，去看旁人看他的每一個眼神。

她也煩了，即便宋彥樟是他的主子，可是也太難纏了。

“大人，雖然我隻是個下人，但是也忍不住要說句公道話了。從前每次吵架，都是夫人來哄你，你就不能放下一次架子，去哄哄他嗎？夫人脾氣這麼好，你稍微有點耐心，他早就不生你的氣了，何苦天天折磨自己呢？”

宋彥樟沒想到會被小環數落，面子上挂不住，嘴硬道：“你懂個屁？我要是讓了他一次，以後還有什麼底氣再過問他的事？我是他的夫君，管束他有什麼錯？”

小環也無奈了，“大人，我每天跟着夫人，他和别人并無逾矩，隻是談公事罷了，你也該對自己有些信心啊。”

“我怎麼沒有？！我就是不放心他在外面抛頭露面，怕他再被别人騙了。”

“大人，夫人确實心善，脾氣又軟，但他也不是傻子，怎麼會被人騙？”小環也忍不住說了心裡話，“分明就是你自己小心眼，看不得他和别人接近。”

宋彥樟氣得擡腿踹了她一腳，“我就是看不得！我就是心眼小！怎麼樣？你别認我這個主子啊！”

小環無語，還是對他行了個禮道：“是奴婢失言了，大人莫生氣，我聽你的就是了。”

他們每天晚上也會同床共枕，隻是不大說話，有時宋彥樟沒話找話，柳湘榆也會答幾句，隻是态度冷淡，不再像從前那樣溫柔如水了。

夜裡有時宋彥樟也會抱過去，試圖與他親熱，可柳湘榆卻總說累了、沒興緻，冷淡地推開了他。

宋彥樟也不是會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不會死纏爛打，隻好作罷。

可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宋二公子也是有脾氣的，一次惹急了，便一時怒氣攻心，要動手用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