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邀李傾情一同觀看宦官宮女們貼春聯,兩人還親自上手,在各自殿門前貼了一幅年畫。歡聲笑語中一天便這樣過去,第二日,白玉度早早起來洗漱,準備迎接李氏親眷。
開朝定下的規矩,為召顯皇室有别,本是大年初二回娘家、走親訪友的習俗,後宮眷屬一律改為在除夕前的兩日。
從前進宮的人多,今年情況特殊,經司禮監頒布皇帝旨意,各家族隻允許來兩人。李家也早早遞了折子,這次進宮的是白玉度的外祖母與一名姨母。
然而令白玉度沒有想到的是,待門戶開阖,看見來人,才知進宮的竟不是白玉度的外祖母——李傾情的母親,而是那位在錦衣衛任職百戶的表哥。
表哥未着飛魚服,而是穿的大燕立朝之初時興的圓領袍,暗紅的底色上花紋簡樸,以寬帶束腰,腰間佩玉,乍看上去,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也許是明白自己來路不正,在一開始與白玉度、李傾情見禮後,他便規規矩矩站在一旁,讓女眷先為言語。
“姨母好大的膽子。”竟然把不在名單上的人帶進來,真有點手段。
白玉度蹙眉直言。
姨母仍是名單上的姨母,但她也是白玉度外祖父長兄之女,錦衣衛表哥的親姑姑。此番瞞天過海,叫表哥頂替外祖母之名進宮,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李姨母微笑中帶着歉意說:“老太太昨日染了風寒,怕将病氣過給公主……”
她看了李傾情一眼,頓了頓:“還有娘娘。老太太特意指定,讓李重庚這小子進宮,他在北鎮撫司任職,公主娘娘若在宮中有什麼難處,皆可以交代他去辦。”
白玉度垂眸笑了笑。
在座人皆心知肚明,什麼忽然患病,不過是些冠冕堂皇的托詞,然而眼下人都來了,白玉度與李傾情也不好真對李家當場發作,令他們打道回府。
于是叫人坐下來,有什麼話,一邊品茶慢慢說。
明心殿正殿内,窗明幾淨,暖室生香,李姨母淺茗辄止,望着白玉度,滿臉堆笑道:“殿下這次回宮好生突然,可是身體好轉,所以搬回來常住?”
出言便帶着打探的意味。
白玉度心裡升起一絲厭煩,但還是勉強按下去,面上風輕雲淡:“本宮久居在外,不禁思念父皇與皇祖母,年關将至,興之所起,因此匆匆趕回。”
想了想,将茶盞的蓋子撥了撥:“恰好身體也還行,父皇便允了。”
在一旁裝了一會兒木頭人的李重庚卻說:“前些日子宮裡皆在傳,司禮監林掌印與六公主不合,還害得公主犯了病,可有此事?”
白玉度眉頭一跳,擡眼朝李重庚看去。男子面有英氣,緊皺雙眉,似乎真的隻是為了公主表妹而擔心。
由于幼時被母妃帶着與表哥玩過幾次,白玉度知曉此人心地不壞,即使此番入宮或許别有目的,也許是為打探帝王行蹤,也許是為了搜索些司禮監的把柄……仍能耐心敷衍幾句:“在外面受了寒,恰巧犯病罷了。”
也不知李重庚是否當真。隻見他握了握拳,指間關節先變白,又逐漸恢複血色。
“除卻司禮監,錦衣衛也有鏟除奸佞、拱衛皇家之責。若那林掌印真敢對殿下如何,請您務必告訴我。”他看着白玉都,神情很是認真。
白玉度自然不會将自己的後路堵死,點了點頭,朝李重庚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謝表兄。或許日後真的有事需要找您幫忙。”
她在這宮中勢單力薄,想要與李傾情一同重查母妃死因,少不得找其他人助力,錦衣衛便是個不錯的選擇。
若她日後真與林絕影撕破臉皮,身後好歹還有一個北鎮撫司……雖然李家表哥也隻是其中一名百戶就是了……
李姨母恰時插進來又問:“殿下這樣說,似乎仍對司禮監有防備。陛下在乾清宮中,統攬大局,竟容得下那閹人欺壓公主?”
這一句,她說得又低又快,“殿下暈倒之事,我也聽說了,陛下也理當知曉。這麼大的事,聖人都未曾責怪林絕影,果然那閹人是好用的鷹犬。”
雖是為白玉度抱不平,卻令她心頭一緊,冷聲叱:“姨母,慎言。”